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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天色越來越亮,空地上聚集的人也愈發多了起來,不過五百戶的武城鄉,需要上交稅賦不到四百戶,此時卻到了足足一千多人,多是高大的漢子和半大的小子,也有少數打扮利落的婦人,看去便是黑壓壓的一大片,連空地前方略高處放著的那張高足大木案,也被襯得像玩具般的不起眼了。人群中,嗡嗡的議論聲此起彼伏,聲音雖然不大,但那股壓抑的憤怒之意,便是站到了離人群老遠的地方,也清楚的感覺到。
隨著太陽躍然而出,武城的東門緩緩推開,陽光中,幾十個人從城中策馬而來,直到他們在空地前翻身下馬,王小仙才認出,當先一個正是裴長史,陪在他身邊的高大男子則是武城城主範羔,倉曹和戶曹兩位參軍也跟隨在側,後面那二三十人則是都護府和武城的差役,最後三十人才是一身戎裝的府兵,手扶腰刀冷著臉往人群邊一站,剛剛轟然而起的議論聲立時靜了一靜。
王小仙忙往城門處又看了幾眼,的確還有人在往這邊走,卻看得出都是平民裝束,他不由便是一愣:今日怎麼才這麼點人?難道西州那邊壓根就沒有收到自己的告急?如今來的這些府兵和差役,比前幾天派到這邊來登記財產時還要少了一倍多他又看了看身邊的人群,那一張張越發陰鬱的臉孔讓他的心頓時一點點的提了起來,他忍不住向另一個老差役靠近了幾步,卻聽見對方也低低的“唉”了一聲,聲音似乎是從緊咬的牙關裡擠出來的。
從武城的方向陸續走來的,是一些打扮比農戶體面許多的西州人,在空地上佔據了靠東一角便默默等候。一袋袋的文書也被差役從馬鞍上解了出來,有幾冊格外厚實的便被小心的放到了高案的中間。
太陽已經慢慢的升了起來,陽光勾勒著案几後的晃動的人影,當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上一步,在案几後站定時,一千多人的空地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武城城主範羔雄渾的聲音在曠野中傳出了老遠,“今日把本鄉所有課戶傳來,所為何事,爾等想來早已知曉,本鄉租庸地稅拖欠不是一日,如今局勢動盪,軍糧吃緊,正是西州上下一心,共度難關之即,西州裴長史如今就在此處,望各位識清大體,莫以為此次還可以矇混過關”
說完,他回身向裴行儉拱了拱手,聲音幾乎不比適才小多少,“裴長史,武城鄉三百八十二戶課戶已按照您的吩咐將拖欠數目清算完畢,家產登記在冊,如今人已到齊,請長史發落”
一個修長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越來越刺目的陽光中,沒人能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靜靜站立著的一千多位武城人,一時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拳頭。。o。
第32章 十面埋伏石破天驚
裴行儉靜靜的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似乎一點開口的打算也沒有。初升的陽光照在那些高高抬起的粗黑的臉龐上,把他們壓抑在眉宇間的憤懣和敵視映照得纖毫畢現。然而隨著沉默的時間一點點的延長,人們臉上幾乎就要噴薄而出的憤怒漸漸變成了疑惑和不安,有人似乎是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簾。
範羔疑惑的看了裴行儉一眼,卻發現自己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不由又掃了一眼下面那三十名府兵和四十多名差役,眯了眯眼睛——這些人不是來自武城本地,就是立即就要開始收繳欠稅的尚賢、安西兩鄉,家中也欠著糧食布帛,此時,他們心裡的不安,只怕不比這些欠稅的課戶少太多吧?待會兒只要亂起,這些人必然是指望不上的,而自己要做得的,不過是保住這位裴長史的一條小命,卻也不必讓他回去得太過完整……
不過,這位裴長史如今一言不發,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難道他算出麴世子半個時辰後便會帶人趕到,收拾局面?想到關於這位裴長史長於神算的那些傳言,範羔心裡有些不安起來,走上一步,沉聲道,“長史,您看這時辰已是不早,咱們是不是也該早些開始清繳了?”
他的聲音雖然不算太大,但前面的人群自然聽得清楚,許多人的目光不由投向了這位平素頗有威望的城主。
裴行儉也轉頭看向了他,範羔這才看清他臉上淡淡的微笑,不由一怔,裴行儉已不急不緩的開了口,“範城主所言甚是,依城主之見,應當如何開始清繳?”
範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個兩日前不得不把自己摔得頭破血流的行參軍張懷寂,忙恭敬的欠了欠身,“下官魯莽,請長史恕罪,下官一切聽長史的吩咐行事。”他今日的目的,是讓裴行儉成為那個挑破武城百姓最後一絲僥倖的槍尖,可不是自己去傻傻的當那杆槍世子此次安排周密,絕不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