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踢到凳子腿釘出的眼裡,四個眼全填滿,又跳動著踩,她全身的肉跳,好一陣,又放好凳子,坐下。我看到那四條凳子腿在人腿縫裡又陷下去了,似乎滋滋如泥鰍鑽洞,陷了一會,停住了,她身後又接上了一片人,我牢牢地盯住她從人縫裡露給我的半邊身子,心裡一陣陣潮起潮落。胡琴鑽出鑼鼓。鑼鼓淹沒胡琴。浪潮吞沒沙灘,浪潮吐出沙灘,娘———你在哪兒?一個左手握玉米麵餅子右手提一根綠葉羊角蔥的女孩子站在戲臺上大聲喊。村裡那個人又戳我一下說:你媳婦那腚盤真夠寬廣的,你要惹她生了氣,她一下就把你扁了。我說:去你孃的。戲臺上出來一個李鐵梅,紅鞋,紅褲,紅襖,紅腮,兩眉之間點一個拇指大的紅胭脂,長辮子上扎著紅繩,手裡提著紅燈。村裡那個人說:又是《紅燈記》!我沒搭腔,眼睛總往人縫裡溜,看一眼,心一熱,又一涼,涼了又熱了,我不知是幸福還是痛苦。這年秋天我當了兵。假如我不去當兵,假如我當了兵沒提幹,假如提了乾沒上大學,假如上了大學沒住醫院,假如住了醫院沒碰上那位單眼皮大眼睛的女護士,就不會有一連串的煩惱發生,也不會有今天。父親沉重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