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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他提出御駕親征,反對的聲音遠多於贊同,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有關他的身世謠言還遠遠未曾泯滅,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他的表現。
中夜飲酒,酩酊大醉,無人敢於相勸。只要他一聲命令,“傳酒。”那酒便源源不斷地送上來,他不知喝了多少,但覺得永無盡頭,眼睛裡望出去也是溼漉漉白茫茫的一片,他募然發起怒來,把酒杯用力擲於地下,喝道:“酒!酒!你們都巴不得朕死在酒裡吧!”
宮人們嚇得紛紛跪下,他趔趄著起來,橫衝直撞到了勤政殿外。他的脾氣,若把他攔著,勸著,都無異於火上澆油,小林子只縮著腦袋,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月色悽迷如夢,湖上陣陣霧氣輕白繚繚,宮殿一角於霧後若隱若現,皇帝猛地駐足,怔怔地望著那邊,醺醺醉意彷彿也就此一空,只是無限清冷。
他轉頭,只有小林子一人綴著。小林子也算忠心,可是比起他的師傅來,似乎對皇帝只有敬畏,全無從前臨止半友半奴的傾情,他雖然明知不是訴說衷情的物件,卻還是忍不住喚:“小林子。”
“皇上。”
“朕難道是個很壞的皇帝?”
小林子道:“皇上勤政愛民,登基至今政績匪然,是有目共睹。”
“你不見今年起天災人禍遍及四方?”
小林子抓著頭,期期道:“那得怨天,皇上……”
皇帝嘆了口氣,不再同他說什麼,轉過頭來,卻忽然愣住了。
依然是那般的月色,依然是輕霧繚繞的湖景,依然是朦朦朧朧深秋蕭瑟,然而在那最蕭瑟的中間,卻有光華璀璨亮銀一片。
那片難以直視的耀眼光華飄浮漸近,他這才看清楚光華中央的女子。
雲羅。
這樣久不見,她似乎更美,但也更瘦,光華中只見她一雙如星如鑽的眸子,容色卻有無限溫和。
她距他尚有三四丈遠,忽然間盈盈一舒,伸臂,抬足,起舞,銀色光華湖水一般瀲灩開來,又似月之初生,照耀人間。她在其中,象霧,象風,又象是這世間最美麗的雪蓮。
她款款而來,向他微笑。
皇帝如痴如夢,幾不知身在何處,見她盈盈下拜,忍不住上前攙扶,她悄沒聲息地躲入他懷中。
她說:“陛下為君,是個好皇帝。”
皇帝一陣心潮澎湃,眼前心中都是這張絕世美麗的面龐,哪裡還記得起之前他倆的糾纏,又哪裡還願意想朝堂上那些令他操勞心煩之事。他伸臂抱緊她,悄聲道:“朕不怕做個最失敗的皇帝,朕只怕做不了雲羅的好夫君。”
夜夜醉酒,夜夜守望,他所躊躇的,痛苦的,煩燥的,無法安心處理火燃眉毛的政事的,不過為此。
“你要在我這裡,”他悄聲道,“你在我身邊,我可以打敗全天下。我不怕任何人,只怕你不再理我。”
雲羅含淚道:“原來,就是你不理我。”
098 闌干三撫獨淒涼(下)
皇帝到這時方看清她所穿的衣裳,銀光四洩,月華斑瀾,周遭遍佈著奇異而特別的花紋,組合起來竟是說不出的美麗,說不出的燦爛,說不出的神秘。
花紋很是眼熟:“原來……”
雲羅咬唇悽然微笑:“我想用於你生日那天,但是……等不及完工,你今兒看到了,也許少一件心事,好去專心應付國家大事。”
他的生日,還有一個多月。皇帝大慚,且又感動至極,復又抱住她。
良久,沙啞的聲音自發間傳出:“對不起!”
雲羅在他肩上望出去,天那麼高,深碧深碧的顏色,深暗的背景裡襯著幾縷雲絲,不可捉磨,她的思緒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抱著哭泣的那個男子彷彿熟悉又彷彿陌生。
她在他懷裡輕顫,他抱得她更緊:“你冷嗎?”
冷嗎?也許吧,已是初冬,她穿得單薄,忍不住發抖,可是更加抵擋不住的是心裡那陣陣寒冷。皇帝想把她抱走,卻發覺那裙裾拖得半天,這樣一路牽牽拉拉遇上絆的碰的可就好玩了,也不知她是怎樣過來的。雲羅終於嗤的一笑,左手輕巧地一旋一解,大半幅月華裙嘩的脫落,她伸手挽住他脖子,吐氣如蘭:“抱我回去。”皇帝趁勢把她抱了起來,遺留下漫地的月光。
殿內溫暖如春,近期皇帝雖不過來,對蒔慧宮的照顧卻一如從前,蒔慧宮的豪華與舒適,永遠是連昭陽宮也難比擬的。
宮裡已事先放好酒宴,雲羅陪他飲酒。她酒量向來不好,自生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