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
可是那杯茶,絕非皇后授意而換。
只不過是採藍底細早為雲羅所覺,便將計就計,按照皇后的思路行事,一路皆順,然而在那杯茶裡做手腳的,正是秋林。
原以為方夢姬聞香識氣,雲羅所換藥物中,刻意使味道有著明顯的區別,不可能瞞得過她,天算不如人算,賢妃遇變方寸大亂,秋林不得不臨時給玉靈遞了訊息,才由玉靈救場現身。
這計策因著她在其間,也非完全光彩,譬如前者說不清所繡為何,後者確是她命送藥而去,恰恰完美無缺。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皇帝相信在雲羅意料之內,而皇帝的反映也在雲羅意料之內。
秋林安慰她笑道:“貴為皇帝,也有不得已處。娘娘不必在這上頭放不下啦。”
雲羅不以為然道:“他的不得已,都對著得已的可欺侮的人發了,還有什麼不得已?”
秋林但微笑而已,忽道:“事到如今,娘娘是恨皇上多一點,還是恨柳相多一點?”
雲羅歪過頭,瞧著他道:“秋林幫柳相多一點,還是幫我多一點?”
秋林道:“奴婢早就說過,我誰也不幫,只幫自己看得順眼的人。娘娘的心,比柳相和皇上容易琢磨一點,奴婢和娘娘相處,也就感到舒服一點,只是這樣,對你也未必是好事。”
雲羅道:“秋林只憑心性行事,今日在我,明日在他,我卻無法不相信你。”
秋林微笑道:“只因娘娘身邊再也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香吟能力有限,你又一心保全。”
雲羅搖頭道:“不是,我相信秋林,並不為此。”
她的手扶在秋林肩頭,邊走邊說,微聞喘息之聲:“我相信秋林,雖然不能把心交給任何活在世上的人,但你應攬下的事情,永遠不變。你為我做事,何曾出賣過柳丞相。便是你應承皇上的,又何嘗點撥過我。只是你永遠拿捏得住那個分寸,做不到,不應承。我信得過秋林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冷淡之下所蘊熱血,比世上多少真男人,有信有義,更有情。”
秋林眼睫閃動,低低笑道:“娘娘,奴婢發覺越來越喜歡娘娘了。”
“因為我們是同一路的人。”
“怎麼說?”
雲羅悽然道:“我們都不知道這樣地鬥下去,比下去,廝殺下去,前路和希望倒底是在哪裡,甚至不知道這樣拼死而爭的意義在哪裡,可是人活一天,圖一口氣,就得為自己活一天。”
秋林想起自身畸餘,想起臨止已死,活在這個世上,已如行屍走肉全無生趣,芯子裡爛成一團糟,外表卻還光鮮似個人。他一陣茫然,但笑道:“秋林不貪權,不貪勢,但在宮外已有房子田地,還有妻子奴婢,一樣是個大財主,除了情無所寄,奴婢隨性而活,十分快樂。奴婢比娘娘幸福得多。”
他望著雲羅道:“奴婢指望娘娘爭來鬥去,最終找到那麼做的真正意義。”
帝后形同陌路,然而皇帝也並不曾重新回到蒔慧宮來。也沒有象後宮諸人預料的那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方賢妃除了得到那條赦令以外,皇帝也不見得就此更加寵愛她,極偶然才去一次。宮中其他妃子,更是難得望他一顧。
待政事比前嚴苛異常之後,他連偶然的雲雨也懶得賜予後宮諸人。
他整天躲在勤政殿,大臣見到他的機會遠遠多於深宮任何一人。只聽皇帝近身侍從言道:人極憔悴,臉黑黑,脾氣暴燥,稍有不如意便大發雷霆,御前侍候之人動輒得咎,都幾乎被嚇死。
心煩的主要原因,是東祁與西昌之間烽火重燃。
沒有任何緣故的,也不作任何解釋,突如其來,氣勢洶洶,號稱百萬雄師的西昌大軍在歐陽鎧的率領下勢如破竹,幾乎是等於重演前年情況。
皇帝自然一開始就以此質問柳歡宴,柳歡宴表現得相當無辜,主動認罪,並且表示願意帶兵出征。
柳歡宴帶兵?就算他有這個能力,皇帝又怎麼可能答應。柳歡宴目前唯一相對缺少的還是軍方,以他的影響,和在軍部較好的聲譽,一旦讓他再獲得軍方的支援,後果不堪設想。
和兩年前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戰局依舊不力,原侍衛統領周應楨作戰能力比前屆強得多,關鍵在於兵力不足,而今年國中多處天災人禍,難以於倉促間從周圍調兵過去,西昌顯然是有備而來,以超過兩三倍以上的人力打得周應楨只能防不能進。
皇帝一旦不允許柳歡宴帶兵,整個朝廷便沉寂下來,似乎是有所期待。
他很清楚是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