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儀大笑:“蘇代如此辭令,蘇兄教導有方啊。”一句話岔過了對大嫂的品評。
“張兄,”蘇秦笑道:“來,再飲一爵說話。”
“好。”張儀舉爵:“三弟四弟,同幹。”飲盡置爵,目光向案上一掃,見兩尊銅鼎竟赫然冒著騰騰熱氣!再看蘇秦三兄弟案頭,竟然也是銅鼎燦燦,不禁驚歎:“蘇兄啊,今日竟是隻差鍾鳴了!”
蘇代搶先道:“張兄不知,大嫂喜歡顯擺這一套,二哥煩得很呢。今日她聽說來了魏國名士,硬是將這套鼎具搬了出來,忒是俗套。如今殷實富貴之家誰沒有這東西?只是洛陽國人不敢用,做稀罕物事罷了。大嫂井底之蛙,張兄見笑了。”
張儀大笑一通,煞有介事地長聲吟道:“開鼎——!”開啟一支鼎蓋,透過嫋嫋熱氣便見油紅明亮香氣噴鼻,不禁驚歎一聲:“好方肉也!”又開啟另一鼎,卻見一圈雪白濃湯擁著一叢晶瑩碧綠,煞是好看:“噫!這是何菜?香得如此奇特!別急,有點土香味兒,野菜麼?不象。”
蘇秦微微一笑:“張兄不用琢磨,你不識得的。此物乃西域野草,胡人叫做‘木須’,中原有人寫做‘苜蓿’,本是胡人牧馬之上等飼草。多年前,家父通商西域買馬,時常在草原野炊,不耐整日吞食肥羊。有一次忽發奇想,採了大把鮮嫩的牧草和在肉湯裡煮!一食之下,竟是清爽鮮香,美味無比。家父便向牧人討了一捆老苜蓿帶了回來,打下種子,在莊內種了半畝地。目下正是春日,野苜蓿鮮嫩肥綠,大嫂視若珍品,等閒人來,還不肯獻上呢。”
張儀聽得神往,不由夾起一筷入口,略一咀嚼便拍案驚歎:“妙哉!直是仙草也!”
蘇氏三兄弟一齊笑了起來。蘇厲一拍手:“張兄,我給你偷一包苜蓿種,何以謝我呢?”
“偷?”張儀忍住笑低聲道:“得仙草種一包,我便贈你秘典一冊!如何?”
“好!一言為定。”蘇厲轉著眼珠:“大嫂管得緊,不好偷呢。”
三人不禁大笑一陣,一起夾出碧綠的苜蓿品嚐,盡皆讚歎不絕。笑語稍歇,蘇秦悠然一笑:“張兄呵,你千里迢迢從安邑趕來,就是為了這味野菜麼?”
張儀便是一聲嘆息:“不瞞蘇兄,我是遇到了難題啊。家母逼我娶妻,我想避開,又不知該去何方?就想躲過來,也順便聽聽蘇兄高論了。”
“是麼?”蘇秦聞言心中暗笑,知道這個師弟機變過人卻又心高氣傲,即便是討教於人也要找出個“順便聽聽”的理由,便也不去計較,順著話題問道:“卻不知張兄志在何方?”
“我想先去齊國,若無甚樂趣,再去楚國。”張儀卻再沒有提逃婚之事。
“張兄以為,齊國楚國堪成大事?”蘇秦眼睛一亮。
“齊國,田因齊稱王已經三十餘年,民眾富庶,甲兵強盛,國力已經隱隱然居六國之首。乃天下第一可圖大業之邦,自然當前往一遊。至於楚國,數十年雖無戰勝之功,但其地廣人眾,潛力極大,也是可造之國。蘇兄以為如何?”話入正題,張儀便很認真。
蘇秦:“張兄難道對魏國沒有心思?”
張儀:“說起我這祖國,實在令人感慨萬端。強勢雖在,卻屢遭挫折。被秦國奪回河西之地,又遷都大梁,朝野不思進取,一派奢靡頹廢,令人心寒齒冷也。”
“我倒以為,張兄當從魏國著手。”蘇秦目光炯炯:“奢靡頹廢,人事也。魏國若有大才在位,整飭吏治,掃除奢靡,何愁國力不振?以魏國之根基,一旦振興,雄踞中原,天下何國堪為敵手?張兄生乃魏人,何舍近而求遠?”
“既然如此,蘇兄何不前往魏國?”張儀狡黠地一笑。
“人云,良馬單槽。我去了魏國,置張兄於何地?”蘇秦還以揶揄的微笑。
張儀哈哈大笑:“如此說來,蘇兄是給張儀留個金飯碗了。”
蘇秦釋然笑道:“豈有此理?原是我不喜歡魏國朝野的浮滑之風。張兄若得治魏,也要費大力氣移風易俗呢,譬如商鞅在秦國之移風易俗。”
張儀思忖點頭:“你我在魏國王屋山浸泡了十年,那時蘇兄就說過厭煩魏國,張儀如何便能忘記了?只是我已佔了三個強國,蘇兄卻向何處立足?”
蘇秦微笑:“張兄不妨為我一謀,天下之大,我欲何方?”
張儀心知蘇秦雖機變稍差,但慮事深徹,總能在常人匪夷所思處振聾發聵。這一問顯然在考量自己,略一思忖便道:“蘇兄志在北方,燕趙兩國,可是?”
“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