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著的血跡,本該在架子上的密匣與那個受了傷的賊人都已不見蹤跡。
是的,單單隻少了密匣,書房內價值連城的珠寶字畫都還好端端地留在原地,除了那個裝著他與北蠻四王子往來信件密匣外,那個賊人似乎對別的任何東西都沒有興趣,單看地上那條線一般筆直的血跡,便已可知那人在得手後是未作絲毫停留地便撤了出去,絕無任何流連遲疑之處,其目的之明確行為之直接,讓趙隆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股凌冽的寒意。
他何嘗不知道那些信函留著是個禍害,只要洩露出去了便會是了不得的大事。然而自古鴻雁傳書都是有來有往,自己送出去的信一封封地都還留在那拓跋宏手中,他又怎能不牢牢地捏住對方的把柄,然而饒是他費盡心思百般隱秘地在書房中建了這密室來收藏秘密,最終還是讓人闖入宮來將這性命攸關的東西盜了去,想到密信洩露的嚴重後果,趙隆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整個人面上再瞧不出的一絲血色。
幸而那侍衛隊長是個懂得看主子眼色的機靈人,一進書房見了這局面,用不著皇上出聲吩咐已帶上一隊人循著血跡追了出去。緩過一口氣來後,趙隆坐在椅子上略定了下神,便著人將聞訊趕來的侍衛首領喚了進來,當下也顧不上訓斥他們防衛疏漏,只簡要地吩咐他另帶些人馬速速前去支援,切記抓到賊人後不要鬧出太大動靜,務必要將人和失竊的東西都妥善地押送回宮中來。
將誠惶誠恐的侍衛首領打發出去後,趙隆發現自己一時間竟是無事可做,便是再焦急萬倍,堂堂一個天子也不可能跟著侍衛們一起跑出宮去抓賊,然而此時就算再回到床上,他去也沒了半分睡覺的興致。在書房漫無目的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後,他突然無可抑制地思念起了那個人,想到那張任何時候都鎮定自如的面容與那雙常常帶著笑意的眼睛,趙隆的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顫。
多想能馬上就見到他,哪怕不說話,只要看他一眼,自己似乎就會覺得莫名的心安。然而此時是夜半時分,此處是大內皇宮,此人是身無一官半職兼且全然不能見光之人,不論於情於理都斷斷沒有這會子見他的道理。裡應外合地聯手算計了自己的肱骨之臣後,自是無法把這份交情再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沒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他日夜盼夜也盼,滿以為只要到了萬人之上便能睥睨一切,可等到真的如願以償當上了皇帝,他卻發現自己非但不能隨心所欲,反倒比以前更添了不知多少的規矩束縛,便是想見見心中惦記著的人也要思前想後、考慮再三。
最終,趙隆還是沒能不管不顧地去宣那人入宮,喝完一杯又一杯的濃茶後,他彷彿不知疲倦似的在那厚厚青石磚地面來回地只是走,心裡忽而鬱結難當,忽而又空蕩蕩的全沒半分著落。如是過了一兩個時辰,派出去的人終於傳回了訊息,結果卻是一隊子人強馬壯還帶著獵犬的侍衛硬生生把個受了重傷流血不止的賊人給跟丟了。
趙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準確地來說他的性子其實十分陰冷,所以無論是在臣子或是手下的眼中,這個君主的形象一向都是既冷酷又冷漠,對得罪了自己的人幾乎便是睚眥必報,絕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子。然而當事情的發展荒謬到一定程度時,人往往便會忘了要憤怒,趙隆此時便是如此,望著跪在自己眼前那個戰戰兢兢的侍衛首領,他一時間竟有些失語,滿心裡只是疑惑,想不通如此不合情理的情況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這皇宮之內、京城之中。
擺了擺手,他制止了那人語無倫次的長篇謝罪之詞。事已至此,為今之計只有速速封鎖城門,命人在城內逐家逐戶地仔細搜尋,或許還有希望將那人給找出來,但一想到那人在禁衛森嚴的皇宮大內中如入無人之境般的身手,他又覺得這個主意其實也未必便靠得住,況且就算東西沒送出城去,也保不準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拿了去在京城內大肆散佈,回想起前些日子裡市井中那些與安徽流匪有關的各種謠言,趙隆的心立時便重重地沉到了谷底。
即便情勢十分不容樂觀,趙隆仍是果斷地下令讓人去將京畿防務都指揮吳太平傳入宮來。無論在何時,束手待斃都並非是他的行事準則,就算只有三分的勝算,成與不成也總歸是要試過之後才會知道,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暗算自己的父親與兄長,拿著全軍將士的性命來換取這九五之尊之位。
他信的,是事在人為,他賭的,是人能勝天!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還有1w+左右應該快要完結啦,發完這章正式變成零存稿,壓力好大
狐狸會盡量爭取隔日按時更新滴,也請GN們繼續賜予我力量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