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在他未獲盈利的年月中所花去的錢。
他以更新的活力投身於他的工作。他懂得,對一件事物進行長時期的觀察後,會使他成熟,使他獲得深刻的理解。他五十次地回到蒙馬儒爾,在基址邊研究田野。西北風使他的畫風與感情、與面前的在風裡搖晃得厲害的畫架無法聯接和交織在一起。他從早晨七點一直畫到晚上六點,毫不分心。一天千幅油畫!
“明天要暴熱,”深秋的一天晚上,魯蘭說。他們正坐在拉馬丁咖啡館裡飲黑啤酒。“然後,冬天。”
“阿爾的冬天怎麼樣?”文森特問。
“不好受。雨多風大,冷得入骨。不過這兒的冬天很短。僅僅兩個月而已。”
“那末明天將是我們最後的一個好天了。我知道該上哪兒去。想象一下,一個秋天的花園,魯蘭,兩棵絲柏,深綠色、形狀象兩隻瓶;三棵小慄樹,長著菸草色和桔黃色的葉兒。一棵水松,淡黃色的樹葉,紫羅蘭色的樹幹;兩叢血紅的小灌木,紫紅的樹葉。還有一些沙,一些革和一片藍天。”
“啊,先生,當你形容某些事物的時候,使我認識到我一輩子都是個睜眼瞎子。”
第二天一早,文森特在太陽昇起時就起身了。興致勃勃。他用剪刀修齊鬍鬚,梳好阿爾太陽還沒有從他頭頂上燒去的幾根殘發,穿上他唯一的套頭衣褲,作為對太陽告別的一種特別的親切姿態,戴上了從巴黎帶來的蘇格蘭兔皮帽。
魯蘭的預言是正確的。太陽昇起,一顆黃色的火球。蘇格蘭兔皮帽沒有鴨舌,陽光刺進他的雙眼。那秋天的花園離阿爾有兩小時步行的路程,在通向塔拉斯孔的大路上。它歪斜地蟋伏在一座小山的腳下。文森特把畫架立在花園後的一片耕過的麥田裡。他把蘇格蘭帽扔在地上,脫下完好的外衣,把畫布按在畫架上。儘管還是清晨時刻,但太陽烤著他的頭頂,在他眼前佈下一片他已經習以為常的、跳動的火慢。
他仔細地研究眼前的景色,分析其組成的色彩,腦子裡捉摸著相圖。當他確信已經理解了景色,便把畫筆弄軟,旋開顏料管的蓋子,揩乾淨用來塗厚色的刮刀。他再對花園看了一眼,把心裡的形象烙印在面前的空白畫布上,在調色盤上調些顏料,舉起畫筆。
“你一定要這樣快就開始畫嗎,文森特?”他背後有一個聲音問道。
文森特旋轉身於。
“還早吶,我親愛的。你有一整天的時間可畫哩。”
文森特看著那女人,張口結舌,困惑不解。她年輕,但不是孩子。她的眼睛就象阿爾的鑽藍夜空,她的頭髮留得很長,按在背上,就象太陽一樣的檸檬黃。她的形體甚至比凱·沃斯更為優雅,但具有南部的豐美的成熟。她的容貌金光閃亮,含在微笑的櫻唇中的牙齒,就象從血紅的葡萄樹中望見的白夾竹桃花。她身穿一件長裙,緊貼身體的曲線,只在一邊用方形的銀釦子扣住。她極著一雙普通的涼鞋。她的身體健壯,結實,全身的曲線洗煉而肉感。
“我不在你的身邊已經很久了,文森特,”她說。
她站在文森特和畫架的中間,倚靠著空白的畫布,遮住了他對花園的視線。太陽照著檸檬黃的頭髮,在她背上投下光輝的波浪。她如此熱忱溫柔地對著他微笑,使得他把手舉到眉際,看看他是不是突然得了病,還是墜入了夢文;
“你不理解,我親愛的、親愛的孩子,”女人說。“我那麼久不在你的身邊,你怎能理解呢?”
“俄是誰?”
“我是你的朋友,文森特。你在世界上的最好的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你。”
“啊,沒有,不過我見到過你許多許多次。”
“你叫什麼名字?”
“瑪拉。”
“完了?就叫瑪她?”
“對你來說,文森特,就叫瑪姬。”
“你跟我到這兒田裡來幹嗎?”
“我以同樣的理由跟著你走遍了歐洲……這樣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認錯了人吧。我決不可能是你所指的那個人。”
女人舉起涼涼的白手,放在他枯焦的紅頭髮上,輕輕地往後據去。手的涼意和她柔情的、低低的聲音的涼意,就象從一口活水深井中流出來的一汪清新的水。
“只有一個文森特·梵·高。我決不會搞錯。”
“你以為你已經認識了我幾年啦?”
“八年,文森特。”
“怎麼,八年前我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