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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親吳非,臉色微紅,額頭太陽|穴的幾根青筋一陣猛跳,往車廂那邊擠去,竟似做了賊般慌亂。有色心沒色膽的男人,吳非抿嘴偷樂,拽住老太太袖口,“老奶奶,你坐這吧。”吳非沒理會旁邊那些詫異得都像石頭滾來要砸死人的視線,勾頭,耳根發紅,不敢看人,盯著腳下。每雙鞋與人的臉一樣,都是有表情的。

車子很快就到了下一站,吳非逃也似的擠下車。

長長吁出口氣。

衣襟全溼了,人就像從水裡剛撈出來,好不容易攔下輛計程車,坐進去,宛若條快要被曬乾的魚終於遇上一汪清泉,吳非大口喘息,心裡暗自發誓,再也不去擠那種大巴。人在某些時候會變幼稚,像孩子。那又不是她真正的親奶奶,只不過有點像,其實人老了,樣子都差不多。

吳非理理髮鬢。

吳非上藝術館是去找一個叫杜興的人,在某PATY酒會上認識的,據說是書商,並小有名氣。那是個私人性質的俱樂部,水磨石的舞池,有很好的燈光與音樂。也忘了是誰先開啟話荏,兩人聊起當今炒得比較火熱的美女作家。吳非開玩笑地說,若有人捧她,只怕風頭更會一時無二。杜興當時叫吳非拿東西給他看看。吳非本是順口說說,沒真往心裡去,誰知過了幾天杜興又打來幾個電話催,倒弄得吳非不好意思,就送去一些風花雪月的文章。吳非只是喜歡寫,喜歡握支筆,讓它在一張白紙上自由自在地遊,這讓她覺得舒服。

幾千象形文字不僅是一種很好的消遣,而且,還能製造出一種類似於醇酒的幻覺。時間是微微的,在起舞;心情也是微微的,在唱歌。筆在紙上滑動,留下好看的痕跡。無論這是隻什麼樣的筆,又或痕跡的質地如何,這總是令她滿足。就這樣,就是很好。坐在桌前,桌在窗前。就這麼靜靜地坐,隨意地寫,也就滿心歡喜著。

吳非對發表與否,卻沒多大興趣,玩唄,人生就一玩。

她沒受過高等教育,所看過的書都是跟著感覺隨便亂翻。自從奶奶過世後,她離開原來那城市,來到這兒,靠爸爸留下的遺產過起悠閒不分白天與黑夜的生活。她不想對過去還保留丁點回憶。

過去是一種罪惡,不可公之於眾,必須遺忘,儘快遺忘,讓它被化妝品、鏤花的酒杯以及各種各樣形而下的聲色犬馬稀釋。人生七十年,彈指一揮間。哪種活法都是活,開心就成。生命的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容,是高高興興,而非所謂的受苦、創造、愛。

吳非奉行的是享樂主義。

惟有享樂才是真實的,其他的不是謊言就是自虐又或是自取其辱。想玩,就去玩,變著法子玩,朋友總是會越玩越多,譬如曼兒;想睡,那就去睡,不必為衣食六神無主,再也不用被人喝三麼五趕起床。玩累睡足,就洗澡,往澡盆裡撒茉莉與玫瑰香油,然後一個人在家拿起筆說話。不知不覺,竟也積下一大疊,回頭看看,倒把她嚇了跳。出書,那可沒想過。寫書的人都是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的人,不過杜興那麼殷情主動,拿去給他看也無所謂,沒想到他還真的對此感上興趣。吳非有些得意,用手捋從額上垂下的幾縷黑髮。

夏季的風,實在是一件奢侈品。

漸漸的,就沒有了。

空氣沾滯著,高樓大廈裡的人就似蒸籠裡的包子,發出餿味。幾個城市的拾荒者躲在小塊的陰蔭處伸長舌頭,狗一樣的。他們從哪裡來?又往哪裡去?整個城市的顏色失了真,一律耀眼,遊移不定。陽光有太多熱情,這反而讓許多生命漸趨枯萎。脊樑背處的汗水已凝結成殼。風怎麼還不吹來?吳非在開有涼氣的車內替那些面容灰暗行走在赤裸裸太陽下的人小聲吶喊。風應該能吹去臉上沾滿塵土的汗水吧。該死的風是不敢來還是來不了?計程車司機沉默地轉動方向盤,聽見吳非的聲音,露出笑意。是啊,此刻,就算真吹來縷風,那也是從火焰山吹來的,人只會被燙得像鍋裡沸水中上下翻滾的蝦米。還是沒有風的好,至少這樣不必抱有希望。

吳非扭動身子,有些不安,青天白日,瞎想啥?吳非從包裡拿出面小鏡子,這平穩行駛的車內,開始修飾容顏。眉要彎,彎出半輪月;目要清,一點清漆亮;嘴要紅,得攝人心魄。車子很快到了藝術館。下車,上臺階,牆壁兩側掛滿女人的圖案,有尖銳形狀的,有橢圓的,有被幾何線條摺疊的,顏色有黑的、紅的、綠的、土黃|色的,還有向日葵般熱烈開放的。沒有男人。這隻能有兩種理由解釋。一是男人這種動物比起女人來確實是低劣,所以人們羞以掛起;二是女人是男人的玩物。吳非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她上次把稿子給杜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