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平靜的海面,不過是個假相,就像這艘黑船一樣,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這些,不過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下起了毛毛細雨。
她輕飄飄的跳下桅杆,落地無聲。
艙底鑽出了一名瘦小漢子,瞧見夜空落下的雨水,揚眉問:“暴風雨?”
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那人見了便咕噥著要去檢查主錨綁纜繩,一忽兒便冒雨繞到甲板的另一頭去了。
走進艙內,她順手合上板門,艙底沉暗的走道上,只有微光從少數幾間艙房門板下透出。她聽見胖叔如雷般的打呼聲,也聽見韋哥兒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然後是蘭生唸佛經的喃喃聲,賭鬼張玩骰子的喀啦聲響……無數細微的聲音,在這沉暗的走道上聽來卻十分清晰,而且熟悉。
砰!
突如其來的重物落地聲,讓她微微驚了一下。
“搞什麼?”門板裡韋哥兒老大不爽的揚聲問。
“沒事沒事,小七又掉下床了。”另一間熄燈的房裡傳出小葛的聲音。
韋哥兒聞言抱怨了幾句,然後是小七睡意甚濃的道歉聲,跟著一切又歸於平靜。
她走進自個兒房裡時,風變大了。當夜更深,外頭已是狂風暴雨,臣舶因風雨駭浪搖晃著,她望著上下起伏的地板卻一點地不覺得恐慌,因為她知道她在這艘船裡很安全;或者應該說,她知道這船上的人,絕不會讓它沉了。
所以,她解衣、上床,在這樣一個暴風夜裡,等著他的來到,就像過去幾年的無數夜晚一樣。
她和他究竟何時變成這樣的關係?
黑暗中,她凝視著前方,發現在自己意識到時,一切似乎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然後便一直延續至今。
一直以來,他教了她許多東西,包括武術,包括追蹤,包括駛船,包括拿劍,甚至……殺人。
她算是他的手下,還是徒弟?或只是個方便的女人?
艙門開了,不用轉身,她都知道是他。
身後傳來脫衣的聲音,下一瞬,他巨大冰冷的身軀便鑽進了被窩中,從背後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她因為他冰涼的大手和胸腹倒抽了口氣,他胸膛上仍有冰冷的雨水,顯見方才又上去甲板各處檢查了一遍,所以才會那麼溼和冷。
他的手解開了她的衣帶,探進衣裡,往上攫住了她溫熱柔軟的雙峰;她又抽了口氣,想要避開他冰涼的身軀及大手,但他手腳並用將她攬得緊緊的,十足十地緊貼著她,從頭到腳善加利用她溫暖自己。
不用多久,被窩裡的冰寒就消散無蹤。
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能點燃她,即使他冷得像塊冰也一樣——當然,那是指剛開始,之後他就成了火,將一切燃燒殆盡,她甚至在撫摸到他背上的汗水時,懷疑它們為何沒有因他奔騰的體熱而蒸散……他俯身吻她,從他緊繃的肌肉,她知道他不悅她的分心。下一瞬,她便無法再思考下去,只能緊攪著他的脖子,咬著他結實的肩頭,阻止自己發出呻吟。
夜越深,船外風雨已漸平息,只剩細雨仍在飄著。
他睡著了,大手仍擱在她的腰上,肩頭新添了一道牙痕。
愣愣的望著那道牙痕,她有些抱歉地舔去其上的血絲,然後才將螓首枕在他偉岸的胸膛上,思緒不由得又飄遊起來。
她成了他的女人,一開始只是因為她的噩夢,因為他所給的激情慾望,可以幫她暫時忘掉那恐怖的噩夢。
在他溫暖的懷中,她可以不再懼怕、不再驚恐;海上的生活,讓那一切遙遠得像是不曾發生過……但,那畢竟只是好象而已。
一開始,她以為她可以藉此忘記,假裝那沒發生過,可當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噩夢卻始終沒消逝,反而清晰如昨。
在每一個夜晚,她都聽到那些淒厲的尖叫,一遍一遍地,在她耳邊重複著,跟著,便是鮮紅的血,從爹的脖子裡噴了出來——當她腦海浮現那開膛剖腹的慘絕景象時,她突地翻下床,血色盡失地對著痰盂乾嘔起來。
好不容易,那噁心的感覺過去,她只能跪坐在地板上冒著冷汗,微顫地伸手捂住發白的唇,卻在恍惚中看到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跟著,她便憶起手中握著冰冷劍刃的感覺,憶起當長劍砍入人肉的感覺,憶起人骨折斷的聲音,憶起那人臨死前驚恐地盯著她的雙眼……她甚至能聽到血噴出的聲音,感覺得到豔紅的血珠飛濺到臉上。
她再次乾嘔起來;當她終於倚靠在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