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里拉了一下玄關的門鈐繩。那條繩子的長度正好垂到悠裡觸得到的地方。
門立即開了,一個男子從裡面衝出來。
「你跑哪去了?悠裡!」
粗嘎的吼聲越過悠裡的頭頂直貫進我耳裡,我不覺退了一步。眼前站著一個體格壯碩、肌肉發達的男人。他手抓著門把直到現在還發出聲響,令人擔心是否要把它捏碎。
「我去散步嘛,有什麼好緊張的。你不是說,舒服一點的時候可以出去嗎?」
「你說什麼鬼話!外面在下雨呀。下這麼大雨,你怎麼能在外面亂走?萬一身體淋溼感冒了怎麼辦?拜託你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好嗎!下次再這樣隨便出門,我就不准你出去了。」
「別緊張嘛,只不過出個門,我一個人行的,誰知道會突然下雨呢!」
「突然?!你也知道突然?好,那我問你,如果突然發作的話怎麼辦?沒有人能救你哦!而且,如果『偵探』來了怎麼辦?」
——「偵探」?
他的話引起我的興趣。
「偵探」……會來?
「爸,你根本不瞭解我的心情!」悠裡憤憤地說。他回頭看我,「克里斯,我先回房間。這裡實在吵得受不了。等一下你到我房間來。」
悠裡說完,便穿過還在高聲叫罵的男子身邊,往屋裡走去。我本想制止他,但這突發狀況令我啞口無言,我一向不善應付這種場面。
門前只剩我和那個生氣的男子。
「你是誰?」
男子瞪著我,看來是把失去物件的怒氣轉到我頭上,而且似乎現在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這、這個……」
我挺直了胸膛,像個白金漢宮門前的禁衛軍,為了配合那男子的怒斥聲,不知不覺我的聲音也變大了。
「我想今晚在這裡借住一宿。」
「你說什麼?」
「我在找個投宿的地方。」
「你是旅客?!」
「是。」
「是嗎?原來是客人!」男子的聲音驟然平靜下來。「真抱歉,這裡很久沒客人來了,幾乎忘了我們是經營旅店的。這個鎮上,只有想找人傾訴的獨居老人,才會來這兒租房。」
男子兀自嘀咕著,幫我把門敞開,還舉起右手輕輕揮了揮,好像在說:「來啊,進來吧。」我這才好不容易進到屋裡。
大廳四面全是裸露的木材,用「大廳」這個詞來形容是否合適,都還令人存疑。什麼維多利亞時代風格、洛可可情調的室內裝飾,這裡都看不到,說好聽點,算得上是山居小屋的風情,但說難聽點,就是簡陋馬虎,毫無待客之道。當然我對這種地方不抱期待,只想當個落腳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再有一頓熱食就夠了。
體格壯碩的男子依舊唸叨著,走進大廳櫃檯。他的每個動作都像永遠一樣漫長。
「坐下!」
我依著他的命令,坐在櫃檯前放的圓椅上,兩隻手不知該往哪兒放,最後安置在膝頭上。
男子從櫃檯底下拿出一塊小黑板,一手撐著黑板,另一手用粉筆在上面開始寫字。顯然他便是「皇家翡翠城」的老闆。
「單身旅行?」
「是。」
「幾歲?」
「十四歲。」
「從哪裡來?」
「英國倫敦。」
我故作老練地坐在椅子上回答,像在接受審問。櫃檯後的大塊頭男子,與其說是旅店老闆,倒更像在人煙稀少的寒山上養山羊的牧羊人。他的臉和手臂都佈滿濃毛,脖子比一旁的柴薪還粗,他始終用威嚴低沉的嗓音質問我,令我想到一隻聽不懂人話的山羊。
「你還真是遠道而來,我們這兒第一次有外國旅客,而且你的日語說得真好。不過這不重要,反正溝通上沒問題就好了。那你叫什麼名字?」
「克里斯提安納。」
「克里斯瑪斯(耶誕節)?」
「你叫我克里斯就行了。」
「有錢嗎?」
「哦,有的。」
我把揹包放下來,從裡面拿出卡片。那是英國銀行發行的現金卡,可以直接當作貨幣使用。
「你要住幾天?」
「這……」
「還沒決定嗎?」
「是的。」
「沒關係。你想離開時再說就行,反正沒有人會質問你何時出發。這個鎮裡不會有人管你的。請先付三天的住宿費。」他一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