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堂現在在哪裡呢?」
「她被洪水沖走,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是嗎,那克里斯跟我可以說同病相憐了。」悠裡吸了一口氣,勉強露出微笑。「我母親也被海嘯捲走,失蹤了。很久以前的事。」
英國和日本一樣是島國,面對的環境問題一定類似。跟那些因海平面上升而國土完全沉沒的國家相比,雖然還算好,但英國現在的處境也很危殆。反而是日本因為治水裝置完備,所以受災狀況較少。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慢慢地解決那盤歐姆蛋。
勉強全部吃光後,悠裡一邊收盤子,小聲地對我說:
「到我房間來,我告訴你這鎮上發生的事。」
悠裡的房間跟我的沒什麼差別,只是為了方便輪椅移動,撤除了鏡臺,床的形狀也略微不同。桌上擺著白色耳機式收音機。學習用的小黑板隨意丟在一邊。黑板上寫了幾個我不會讀的漢字。
「漢字練習?」
「是啊。」悠裡轉動輪椅,拿起黑板。「爸爸要我讀的。」
「真難得,既然用收音機學習,已經沒必要學那些困難的漢字了吧?」
「嗯,所以,我實在不想學這些沒用的玩意兒。光是廣播課程我就很吃力了呢。」
廣播告訴我們世上所有的事,以前記載在據稱叫「教科書」上的知識,現在如果把所有頻道加起來,可以二十四小時隨時聽到。塞了耳機就能學習,別說孩子們歡迎,連大人們都十分支援。因為大人們只要看到孩子在聽耳機,就能安心了。
書本已經從這世上消失,因而收音機的利用價值急遠升高。收音機頻道有各式各樣的節目,從教育到報導,日常必要的大小事件,幾乎全都能從廣播中聽到。不過,由於播放的節目理所當然都經過檢閱,所以,聽眾無法知道它是不是完整正確的訊息。
「找個空位坐下。」
在悠裡的催促下,我坐在床上。
「剛才我要跟你說的事,不能在食堂裡說。」悠裡把輪椅推到窗邊固定,像要揭發什麼秘密般壓低了聲音說道,「因為大人們不喜歡。」
「那些話可以對我說嗎?」我有點不安地問。「我是說——我是個外人……」
「沒關係啦。而且,克里斯已經不是外人了。我們是朋友呀。」
「哦,謝謝。」我衷心感到高興。
「所以,我才要告訴你這鎮上的秘密。」悠裡小聲說道,「這個鎮上常有人消失不見。」
「消失不見?」
「沒錯,平常天天見到的人某天突然不見了,而且再也沒回來過。」
雨聲像要遮掩住他的話,但我沒錯過。
「他們只是離開小鎮吧?」
「每個消失的人,家當都還完好如初地留在家裡。」
「沒有人去找過他們嗎?」
「有人找過。但是,大家根本不抱希望。即便是家人,或是老友,他們通常只會找個解釋,說這些人消失一定有消失的理由,簡單搪塞過去。」
身邊的人不見了,這個鎮的居民還能若無其事地迎接早晨來臨嗎?我今天早上所見到,那份萬物死絕的寂靜,或許只是絕望的沉默,還是完全的冷漠?不管是哪個原因,但這個小鎮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卻是事實。
「消失的人到哪裡去了呢?」
「他們根本無處可去。」悠裡面帶笑容地說著,然而他的眼神中卻沒有笑意。
「沒有人離開過小鎮,但是大家都知道,消失的人到哪裡去了。」
「大家都知道?」
「對。」
「哪裡?」
「森林啊。」
悠裡說這話時,旅店四周的森林響起喧然的嘈雜聲。
從窗簾縫隙看見的黑色森林,在大雨肆虐下正像生物般蠢動。
「大家一定到森林裡去了。」
「森林?」我故意不看窗外地問道,「也就是說他們遇難了?」
「遇難?……哦,你是說他們迷了路回不來?你想的沒錯。不過不只是那樣。有些做了壞事的人在森林中迷路,頭被砍下來,被人拿走了。」
「頭被砍下來?」
「是真的。我也看過頭被砍下、沒有頭的屍體。」
話題越說越脫離常軌。
我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呼吸的窒悶,果然這個鎮並不尋常。
「我像平常那樣推著輪椅,在清晨出外散步。森林入口處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