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注意到了那個幽魂般的身影,他瘦小、敏捷、眼裡帶著陰梟的神采、全身散發著黑暗的氣息。他右手的短劍並沒有沾染上太多的血跡,反而是左手的匕首被鮮血淹沒了。豈止是匕首,他的整個左臂都掛滿了淋漓的紅色。就像是奇妙的魔法,每當這個身影接近一個敵人時,總能用最快捷的方式將左手的匕首刺進對方最痛苦的地方。那會是極深的一刺,幾乎連手腕都會沒入那道可怕的傷口。然後那把匕首會在敵人的身體裡迅速地攪動一下,然後向旁邊一撕……
如果你還能堅持看下去的話,就會增加許多關於人體結構的醫學知識。不過大多數人在說出“哦,原來人內臟是這樣排列的”這句話之前,就已經無法思考了。
那個人當然不會是別人,他只能是羅爾,那個唯一的讓敵人對他的恐懼凌駕於對死神的恐懼之上的“亡靈匕首”。他要的不僅僅是屠戮敵人的生命,更是剝奪他們的勇氣,扼殺他們戰鬥的意志。我覺得有時候他甚至做得太過分了,以至於連友軍的鬥志都隨著他的活躍而瓦解。
這支軍隊正在悄然改變著戰場的氣氛。你完全可以想像,當兩軍混戰在一起的時候,忽然有一個連面部肌肉都已經僵死了的戰士突然把短劍穿入你的胸膛,親手剝開你的身體,將你的胃囊或是腸子拖出你的身體,並且毫不避諱地咬上一口,再衝著你冷然一笑的時候,你會怎麼樣?
哦,當然,那時候你什麼樣都不會了,因為你已經死了。就算這樣的傷口還不足以立刻致命,你也絕不願在這個世上多活哪怕一瞬間,因為你寧願去直面死神的雙眼也不敢在面對這些彷彿是從冥界歸來的亡者之師。
而你的戰友,那些親眼看著你的屍體被粉碎的人們,還能不能再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地揮劍戰鬥,帶著必勝的自信?他們的下一個對手會不會就是這樣一個不知道是活著像死了一樣還是死了又活轉過來的惡魔?
在戰鬥中,一個溫斯頓士兵殺死了面前一個兇悍的敵人。他的運氣很好,短劍直接穿透了對手的喉嚨,讓他徹底斷絕了臨死反擊的可能。德蘭麥亞人的屍體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按理說,這場戰鬥應該就此結束了。
可是不,那個溫斯頓人驚恐地望著倒在地上的對手,他既不叫喊也不移動,只是雙手笨拙地緊握著短劍,目光僵直地望著死去的敵人。短劍在他的手中瑟瑟發抖,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掉落。
終於,他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恐懼,大吼著撲上前去,對著地上的屍體又是刺又是砍,口中癲狂地大叫著:你再也不會活過來!你再也不會活過來!這淒厲的聲音甚至一度蓋過了戰場上的嘈雜,伴隨著他歇斯底里的狂笑聲。
這個人真的把對手當成了復活的亡屍,而此時在我們的敵人中,像這樣認為的並非只有他一個人。
看著坐在稀爛的屍體上又哭又笑的戰士,你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誰敗給了誰。生者摧毀了死者的生命,而死者扼殺了生者的靈魂。
終於,那個溫斯頓人還是被殺死了。直到死亡降臨的一刻他的眼睛還驚恐地圓睜著,看著身下的屍體,就像是害怕他突然站起身來繼續戰鬥似的。
在絕望的混亂中,紀律敗給了勇氣,勇氣敗給了野蠻,野蠻敗給了瘋狂,而現在,瘋狂在死的恐懼面前俯首帖耳,於是,混亂被推上了頂點。
第二十二卷:征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決勝之刻
弗萊德說他要看見血,他真的看見了,而且看見的比他希望的還要多。抵死的搏命讓五千“亡靈匕首”蒙受了過半的損失,但他們得到的要比這多的多。不僅僅是殺敵數量的寡眾,最重要的是,他們把畏懼的種子播撒到了敵人心中,讓他們產生了動搖。而對於戰場上的德蘭麥亞軍人來說,“亡靈匕首”幾乎就是死神的代名詞。能夠與死神並肩作戰使得這些幾欲崩潰的戰士重新拾回了戰鬥的自信。
達倫第爾王子想要混亂,他也得到了,而且同樣得到的比他希望的還多。原本,我們的敵人希望在混亂中尋找戰機,以期待一舉把我們擊破。但現在,混亂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分你我的巨大渦流,不僅把我們、也把他們一同拖入了戰鬥的泥沼。他們親手養大了一個恐怖的魔鬼,最終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控制住這隻魔鬼的力量,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魔鬼吞噬。
很快,經過整休的擲矛手們也披上了厚重的鎧甲,以重灌步兵的姿態重新加入了戰團。土著勇士們的體內本身就流淌著狂野衝動的血液,儘管在訓練中學會了如何服從命令,但當他們身處毫無秩序可言的戰鬥亂流中時,高地蠻族的血脈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