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有兩天時間了,殿下,情況緊急,請您即刻下令。”
終於,殿下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默然點了點頭:“按照我們的計劃,提前作好準備吧,基德先生。對不起,請讓我一個人呆會,我只想一個人……”他的聲音乾澀得發緊,就好像胸口淤塞著一大團東西似的,讓人不忍聞聽。
我輕輕點了點頭,恭謙地退出書房。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把聯絡的暗號塞回到皮甲的內襯中,差人即刻召來賓克先生,告訴他我的鎧甲需要立刻整修。很快,賓克先生就親自來取走了皮甲,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鎧甲的整修工作”最遲將於“明天午飯前完成”。
我滿意地點點頭,目送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心裡稍許安定了些。
經過這些天來的秘密安排,裡德城在姆拉克將軍的眼皮子底下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這些天來,幾條通往總督府的道路特別的擁擠,一些“遠來的商人”和“外地來探親的遊客”紛紛在這些地方覓到了住處,還有的店鋪則在一夜之間改換了門庭,而出城探親的女人和孩子也逐漸多了起來。如果足夠細心的話,裡德城的巡邏兵不難發現這一陣子不少裡德城的市民忽然愛上了曬太陽,他們天天把家中的書櫥、被箱抬到路邊,讓原本就不太寬敞的道路變得更加擁塞不堪。
在整個準備過程中,桑塔夫人顯露出了她讓人歎服的組織和排程能力。在她的安排下,足足有三千五百名以上能夠戰鬥的成年男子牢牢把守住了幾條通往總督府的咽喉要道,而且這個數字每天還在不斷增加。最讓人佩服的是,數量如此巨大的人口聚集,居然沒有讓城防軍發現絲毫的異常之處。在那幾條事實上已經在我們控制之下的街道中,對即將到來的戰亂並不知情的尋常百姓們依舊像往常那樣過著他們清寒而平靜的生活,彷彿任何事都不曾發生。
每天傍晚時分,賓克先生和其他忠於德蘭麥亞的商人們藉著給各家店鋪送貨的機會把成捆的武器送到抵抗組織的戰士們手中。最妙的是,在總督府西側的洛斯特街角正好有一家老字號的武器商店,每天,我們都當著城市巡邏隊的面把明晃晃的制式武器交給我們的戰士們,而巡邏計程車兵們對此不聞不問,全不知道不久之後這些致命的武器將要貫穿的正是自己咽喉和胸腹。
這樣一來,再加上直接聽命於殿下、由一千名絕對忠於殿下的精英戰士組成的近衛軍,我們就有大約五千名戰士隨時準備投入戰鬥。儘管與在有利的地形和充分的準備下,這樣的力量也算勉強有了與姆拉克將軍周旋一番的本錢,但與超過兩萬名訓練有素的溫斯頓城防軍相比,這支主要由臨時拼湊起來的民兵武裝組成的軍隊實在算不上什麼強大的對手。
現在,路易斯殿下正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這關係到兩個國家和無數人命運的巨大變數就等於完全由我一個人來掌控,任何一點偏差都有可能產生無可挽回的損失。巨大的重壓讓我難以自持的恐懼,我緊抱住自己的雙肩,一個人蜷縮在椅子上發抖。這一刻,我甚至產生了自暴自棄的想法,忍不住希望戰鬥立刻就開始,是死是活都給我一個痛快。我寧願在最近的距離與殘暴的敵人抵死相拼,也不想獨自一人為那不可預見的將來擔驚受怕。
我所缺乏的,正是如路易斯殿下和弗萊德那樣真正偉大的人物所具備的。那是一種真正的勇氣,衡量它們的標準已經不再是看你敢於與什麼樣的敵人正面戰鬥,而是看你有多大的勇氣去承當多麼重大的責任和義務。
我強行壓下幾近崩潰的紛煩心情,在腦海中一遍遍推演著可能出現的戰局,任何細節都不敢放過。即便是許多已經確定的問題,我也近乎偏執地將它們一一列在紙上,生怕有什麼遺漏。我就像一臺算賬用的計數器一樣瘋狂地思考著,狠不能用一根木棒攪動自己的腦漿。不僅僅是因為責任,我不敢停止思考。如果這瘋狂的思考一旦停止,我害怕自己會被心頭沉重的負擔徹底摧垮。
但是無論怎樣,敵我力量的差距是無法透過計算消弭的。在這個時候,任何一個能夠戰鬥計程車兵對於我來說都是莫大的財富。儘管我已經想盡辦法儘可能節省地分配可以動用的戰力,可能夠用來迎敵的戰士仍然捉襟見肘。
正當我對眼前的困境感到有些絕望的時候,忽然間,好像是晴空中的一道閃電劈中了我,讓我在陰霾中看見了一道閃亮的希望。
對,即便失去了路易斯殿下的指揮,我也並不是獨自一人在戰鬥。在這個我出生長大的城市中,起碼還有一個人值得我去依靠。在這緊要的關頭,我怎麼會把他忘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