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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後,海子就不是一個亂混的詩人。馬克這種淺薄的張狂,純屬心態不正,我沒有和他計較。

邵美送火腿腸進塌鼻子女婿家的廚房去,大概在跟楚昕兒商量什麼,久久不見出來。

我想好了對付馬克的話,興味索然地翻著被太陽曬得微微發燙的《癲狂與文明》。

“鬼,見到她你就是呼吸緊迫,你就是快快放開我的手。”邵美得理不饒人。

我閉嘴,連同眼睛也閉上。

我承認,昨夜我是走近一個夢。

隨趙強到工商管理學院找他的朋友。他說我要的足球票沒問題。大家難聚,今晚乾脆玩舞廳。我的獨院沒油沒米,這幾天都是混飯吃。還沒容我發話,邵美一口同意了。

舞廳據說是舊倉庫改建的,一進門就看見好幾根粗壯的原木橫樑誇張地充當著吊頂之類。架子鼓如擊敗革,迴響著印第安部落過來的聲音。旋轉燈眼睛睜得跟探照照燈不相上下。鎂燈長時間閃爍不停,紅男綠女一個個雙眼發銀光。歌手們操著國產英語唱《卡薩布蘭卡》。邵美口口聲聲嫌悶,快到中場,我們上學生樓討茶喝。

“你的沁兒也住這層樓。裡邊第四間。”趙強說,“她們好像也在跳舞。”

“她也讀工管院?”邵美在身邊,我故作驚詫。

“你真的不曉得?”趙強站起身說,“其實大家從那鬼地方出來混,都不容易。何況你們不好過三天好過兩天,來都來了,應該看看。邵美又不是揪住尾巴不放的那種女人。”

我用眼光和心情拒絕了。

過去雖說是一張網,但我並不是那種成天為往事所累的人。離開貢鎮,也就離開了過去。確切地說,是離開了一種年齡和心情。那片月地,那場愛所送給我的歡樂和悲痛,都已經淡若輕風,淡若漣漪也吹不起的輕風了。

喝完茶我們告辭下到樓底,舞廳正好散場,猛然間,我聽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聲音,我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身影。

是沁兒,她和一個女孩子正準備上樓梯。見到我,她喊雨桓。聲音來得太近了,我連搭話都來不及。

天零星落著雨。一切都為我們的相遇顯得漫漫地憂傷。

重新回到樓上喝茶,禮貌的閒聊中,除了她說句“你成熟了許多”這句稍微熟悉的話外,我們都是睜著眼瞎扯。什麼知識社會更加反對任何意義上的代言人,中國的資訊文化還停留在最低層次即物質文化。西西弗書店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賣得最火,精神外遇已經走進了白領們的任何場合——往事像一本舊日曆,孤零零地躺在牆角,誰也不願意碰。

沁兒床頭掛著一個簡單的風鈴,沒留神碰到我的頭,輕輕脆脆地響起來,聲音逃得很快,有那麼點淡淡的遙遠。我曾經聽人說過,悲劇平衡著人生。幾年前我無法想像,現在我總算懂得。一個人心碎的次數多了,怎樣失去和得到都無所謂。

快熄燈時,我們告辭出門。

“還是有些興奮對不對?”邵美翻過身突然笑道,“搞得問寒問暖的。不跟我說話,一句話也不跟我說呢!我關燈,你好生回憶。她雖不洋氣,五官卻也勻稱,面板比我想像的還要好。”

邵美不提醒,我壓根兒記不得沁兒的面板好在哪裡。

睡在黑夜裡,我眼睛睜得老大。

叄拾柒

林培為了感謝我借錢給他,誠懇地邀請我和邵美去他們家的別院去玩,順便陪他在家休養的父親散心。盛情難卻,我帶著邵美欣然而往。

東奔西跑地玩到傍晚。看完新聞聯播,天色還早,我們搬椅子到院子裡坐。畫眉在夾竹桃上全心全意唱著跳著。兩隻灰灰的小兔子端端正正坐在專為它們安置的竹凳上。假山上濺下的水珠讓滿牆角的玫瑰和蘭草青翠欲滴。鋪地的鵝卵石磨得光滑晶亮。走在上面,腳底有一種被拿捏的舒適。整個庭院佈置得山山水水的,自有那種求田問舍的味道。只是沒見邵美說的那幾株“殘酷地美的罌粟”。

問林培,他說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怕人找茬,扯丟了。

林總仰靠在搖椅上,腿保留著軍事學校養成的習慣,直挺挺伸著。燈草絨面料的拖鞋結實地添上寬寬的佈扣子。扣得緊繃繃的,像戰爭年代。老式的軍用皮帶牢牢地捆著裁剪合適的西褲。他用肥肥的手掌毫不留情地轉動著兩顆鋼珠,以軍人那種特有的堅硬口氣說:

“雨桓看來對莫扎特是下過一番功夫的。先前你對《小步舞曲》的領悟,不見得比一個專業學校畢業的學生差。西洋那邊的音樂,我們這一代接觸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