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女,已經男才女貌地開放在她的面前)。她又補充說,“不過,女兒家太漂亮了,反而不好。”
“你放心,有父如我,你的寶貝想漂亮也漂亮不到哪兒。”我乾巴巴地笑笑。
在這個酸不溜秋的中午,我站到穿衣鏡前,黯然傷神了許久。隱隱約約的絡腮鬍,寬寬大大的鼻樑骨,渾渾濁濁的眼睛,組合成我。說真的,若不是靠陰差陽錯或非常手段,邵美也沒興趣看我第二眼。(長得稍盡人意的,就是我身上僅有肚臍眼。但對男人或兒子兒孫而言,肚臍眼是無關緊要的。)這不但有損於孩子,而且見辱於青春。本該有一則千古絕唱的愛情,本該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後代,皆因我而庸俗地破滅了。我驀然發現:女兒最大的悲哀是不能選擇父親,妻子最大的失望是不能美化丈夫,男人最大的苦痛莫過於看見女兒越長越像自己。
畢業後,邵美決定送煙送酒分配在一個正規得可以把戶口也轉到市裡面的單位。
“以後孩子上學方便。”她這麼說,不由我不肅然起敬。女人鼠目寸光,錯了錯了。自從第一次同女人上床,我就知道,某天冷不防會做父親。生兒育女,不外乎是婚姻的附屬,至多算得上婚姻的一部分而絕非婚姻的全部和目的。我胡亂地想,優生不優生是我們的事,長得好看不好看,又是他們的事了。
貳拾肆
為了對付學校的工作實習,因為找不到工作單位,我著實煩惱了一回。挨個給朋友打電話求救。劉素素說,她去杭州實習,要不和她一起去。沒有告訴邵美,我跟著劉素素風風火火地跑了。下著毛毛雨的杭州,我除了喝酒,整天聽劉素素她們閒談龍應臺先生在東南大學的演講,實習的事始終沒有著落。我所有的思念,都顯得無關緊要,獨院、邵美第一次孤零零地站在重慶的郊外。
住在劉素素的表親小芹家裡,連著兩天,我像個老爺一樣享受著小芹全家人周到的伺候。
劉素素對我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必須要出去住,否則太打攪親戚了。”
我贊同:“你說有實習單位,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單位的大門朝哪個方向開著。出去住可以,費用你全包。”
劉素素笑笑說:“行啊,這次請你來杭州,本來就是打算包養你的。”
我無奈,淡淡地笑笑。
昨天電視說,貓是不剪指甲的。小芹就是自作聰明。劉素素彎腰抱住被細心地塗了指甲油的花貓。
花貓伏在劉素素光明磊落的大腿上,慢悠悠伸屈前爪,半睜半閉的眼,彷彿在檢視這屋人的來世今生。
“早上我躺在沙發上讀報紙,它摸到枕頭邊來,亮著圓溜溜的眼睛。我剛給它洗完澡,香水噴多了,像那天在櫻花酒店碰到的奶油小生。”劉素素一上一下撫摸著花貓,歪過頭跟在杭州開書店的小芹說。牆上的自鳴鐘賣弄地敲了六下,我突然記起我從搬到獨院後就沒有洗過澡。把這意思吞吞吞吐吐說出,小芹她們不願落入我的俗調,連花貓也只剜我一眼,便輕手輕腳摸劉素素的紅指甲。我這一刻人格的墮落,也給劉素素她們,連同貓,友好地掩蓋了。
“應該多養一隻。”我怕自己又冒傻氣,考慮半天,方才開口。
“又不是養來上戰場。”劉素素笑著嚷起來,“這幾天冰箱壞了,貓從來不吃隔夜的東西,為一個胃,樓上樓下腿都跑彎了。”
小芹打著手勢對我說:“那是它太寂寞了。不得不把時間花在胃口上。不信,你問劉素素。”
劉素素紅了臉。
在杭州,這算作奇觀:女人因貓而紅暈。
若它戀愛,不超過三天,肯定隨男貓私奔。
我坐在貓常睡的沙發上,對這隻梳得油頭粉面的花貓,不滿極了。它的存在,實在是貓族的恥辱。想來想去,它寂寞,它活該。
我打定主意,回到重慶獨院後就把這件事記下來。因為這次跑來杭州,這要讓邵美知道,她是不同意的。
我也真的後悔了。好端端坐在獨院,吃得飽飽的,穿得暖暖的,想得美美的——那是多少人削尖腦袋所要尋找的幸福呀。
雷峰塔已經倒掉了。三潭印月呢,不是夜,印什麼月?虎跑泉那是好遙遠的地方。船到湖心亭,劉素素坐在涼亭裡喝茶,東一句西一句亂說。偌大個西湖,在她眼皮底,法海那般沒落。她指著遠處橫亙的青堤敷衍我,“喏,那是白堤。蘇堤呢?蘇堤在遠處。”
劉素素玩過兩次西湖,若不是她向我保證“杭州有幾個可以免費吃住的朋友”,“可以馬上解決實習單位,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