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裡“唏哩嘩啦”一通巨響,然後傳出一聲極為忿怨的嚎叫,一應將士聽在耳中,俱是心頭髮毛。入夜,魯成仲通稟,言沐霖以鐵汁澆城,傾刻間便使得城牆厚固如初,攻城未果,本是提心吊膽的來報,雲行天卻毫無動怒的意思,只是命下:“速去宣行風將軍楊大將軍至此。”
三日後,楊放與雲行風快馬加鞭趕至,遇人在路口守望,傳雲行天之令,著二人不必先來見過他,直去雲代遙帳中。雲行天得知二人已至,速往雲代遙帳中來。及至,見二人出帳,俱是雙目紅腫,神情恍惚,尤其是楊放,非但是悲,更象是受了什麼大驚嚇,連雲行天叫他都嚇了好大一跳,半晌回不過神來。
三人召見大夫,看南方可有什麼名醫能急速召至,大夫搖頭道:“在下雖不敢稱什麼神醫,但這外傷的症侯是在軍中見的久了。如老將軍這般情形能活到二位將軍來已是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他這樣子是有心願未了的狀況,即二位將軍已見過了,只怕就是這一兩個時辰的事了。不要說這等傷勢救無可救,就算是有的救,請醫生也來不及了。”果然這天夜裡,雲行天三日前派往各處求醫的人還沒有一隊回來,雲代遙就已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雲行天心頭悔恨難言,早知就該聽從雲代遙的話,不必強攻,反正京都遲早也是掌中之物,可如今……想起小時侯初見這位族叔,被富家子弟數十個壓在身上拳打腳踢,他與已素不相識卻斥退眾小,溫言撫慰。後來喪父失母,喪事都由他操持。在他家幫工也是受他之恩才得以識了幾個字。起事後,賞識自家才幹,毫無忌防之心,主動將雲軍主將讓與他,自甘幕後操辦糧秣調和往來。多少年血雨腥風生死相隨榮辱與共,著實是如父如師勝比親生,如今好容易可以共有天下,讓老人家安享晚年,卻由於自家的固執毛燥,至其遇難……這,這其間的滋味,著實是沒辦法想,一念及此便心如火焚。
三日之後一早,守城將士發覺城下的雲軍營中人馬不絕而出,看來竟是全軍出動的樣子。俱著麻衣白冠,列陣城下,白茫茫一片,聲勢端的駭人。人馬立定,中間分開,雲行天等諸將擁出一具棺木,竟似個出殯的樣式。城頭兵士疑道:“莫不是葬於城下?”卻有十餘傳令兵齊聲喝道:“京都城中人聽著,因爾等頑抗,致先叔代遙公罹難,破城之日,我雲行天當屠盡此城一應生靈,以此廢墟為先叔代遙公歸葬。”楊放聞言大驚,急欲勸阻,卻為袁兆周所止,袁兆周道:“項王此刻急怒攻心,你勸不來的。不過他話裡還留著退路,只說是破城之日屠城。但若是城中守軍開門獻城,則不在破城之列。此言一出,沐家守城的意志還能有多久,倒也難說。如此一來,或者可以早日結了這無趣的最後一戰。”
承平堂上,沐家眾人團坐無言,雖隔著重重高牆深院,卻依舊聽得外頭喧譁之聲不斷。高總管進得堂來,沐郅閔急問道:“怎樣?請願的百姓們還是不散麼?”高總管搖頭嘆道:“雖是賑糧撫慰,卻依舊不肯離去,反而愈來愈多。都道請王爺出降保全一城百姓。”
“哼,”一將怒道:“京都百姓受我沐家重恩多年,如今卻這等作派!豈有此理,我沐家便是不成了,也少不得拖上幾個陪葬的。”沐郅閔苦笑道:“貪生怕死,本是人之常情,也怨不得他們,且說我等今日當如何罷。”卻有一人怪聲怪調道:“當初也不知是誰要助雲行天的。”眾人看去,正是沐霈。沐霖淡然道:“那時我早已說過,若是助雲行天可再捱得三四年,至今日正是三年。”沐霈還待說些什麼,沐郅閔已是惱道:“叫你在屋裡待著,又跑出來作甚?若不是你,遠禁城又如何會如此失去,出去出去。”沐霈面上騰的一紅,張惶失措的跳了起來,在座上站了片刻,終於掉頭離去。
沐霈出去,眾人齊望向沐霖。沐郅閔道:“沐霖,你看呢?”沐霖神色悒鬱道:“我原也說過不守京都,退到嶺東一帶,或可支撐的久些。眼下我等被困在京都城中,外頭的部將那個還能盡心作戰?自古守城,莫不是指望有援兵來到,或是待敵軍糧儘自行退去。如今京都並無外援,雲行天給養充足,這守的不過是座死城而已。若是父王叫沐霖守,沐霖可以守個一二年,只是,那就要到人相食的地步了,能叫雲行天進城時找不到殺的活物。由父王與各位叔伯定奪罷。”說罷,離席而去。
沐霈呆立於房中,聽得待妾在外頭傳道:“大公子,高總管來了。”忙道:“快請。”簾子挑起,高總管已走了進來。沐霈問道:“高總管,不知父王意欲如何?”高總管道:“眾說紛紜,尚未定論。”沐霈突然失笑:“我卻是何苦,雲行天最恨之人又不是我,降與不降,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