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宮宴設在了興慶宮,沒了邊境戰事,又有蜀國貴使,規格禮制自然與去歲的行宮小宴大不相同。明安帝親自在南燻殿宴請百官與蜀國貴使,薛後則領著太子妃周墨在偏東的花萼閣款待各府女眷。
席間見到鎮威侯夫人時,見她面色略有些蒼白,周墨只當是莫詞體內的蠱毒發作之故,全然不曾料到花萼閣裡的這個是被她關在行宮裡大半月的穆清。
穆清與莫詞雖容貌相仿,但因大相徑庭的成長經歷,相熟之人很快便能發覺她們周身的氣韻很是不同。但是直到現在,周墨都未曾去承恩殿後頭的院子裡瞧過被姜懷信帶回來的人,故而也從未發覺被她拘在殿裡的,不是穆清而是莫詞。
酉時一刻,筵席過半。薛後上了年紀,近些年逐漸將後宮庶務放權給周墨,望了眼天色,便想脫身回宮。
見宮人撤去桌案上的飯食,薛後笑著對身側的太子妃道:“吾還記得去歲中秋宴上柳家娘子制的邀月酌,恰逢中秋,飲此酒最是應景。今年可是備下了?”
周墨會意,朝薛後恭敬道:“東宮三月前便從城西的酒鋪子裡買下了數壇邀月酌,囤了許久,等的便是母后這話。”
薛後笑應:“有心了。”她不擅酒,屆時可以佯醉為由脫身。
只是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還不見宮人將佳釀奉上,花萼閣內的女眷漸漸起了微詞。穆清看著上首的周墨,心底緩緩思量著。
這時,只見楊依從閣外跑來,匆匆行至周墨身後,朝她耳語了什麼,周墨神情立變。
“發生了何事?”察覺有異,薛後輕聲問道。
周墨傾過身子,對著薛後輕聲道:“有一盞邀月酌被驗出了毒。下毒之人已被尋出,但是今夜的邀月酌是喝不成了。”
薛後心底訝異,看了眼殿堂,神情很快恢復自然,輕聲道:“此事交由你了。”
周墨頷首應了。這個時候楊依卻面色緊張,欲言又止,頻頻向穆清的方向望去,被周墨輕聲呵斥了一頓。
筵席仍未結束,底下還有各府女眷,周墨如此舉止有些失了風度。薛後見此情景,開口打斷道:“罷了。你且問問這丫頭還有何想說的?”
聽聞此言,楊依像是領命般,跪在薛後眼前,伏著身子道:“婢子方才入閣時見到了下毒之人,那歹人。。。竟與鎮威侯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令坐在下首處的女眷們聽得清楚明白。
四下皆靜,眾人齊齊向穆清望去。
薛後蹙起眉頭。被這個丫頭這麼大聲一說,在座眾人皆聽聞了風聲,此事已無法平靜地揭過去了。神色複雜地看了周墨一眼,她不得已吩咐道:“將人帶上來。”
☆、嫁禍
宮中的酒水飯食在被呈上之前,都會由尚食局的宮人驗毒先嚐。邀月酌中被兌入了毒物,論理應直接交由尚食局盤查,情節嚴重者,則再提至大理寺審訊。但是方才楊依的一番說辭牽扯到了在座的鎮威侯夫人,且蜀國使臣此時就在南燻殿赴宴,為了給蜀國一個交代,薛後不得不在這個時候就把這樁事搬到明面上來。
不到片刻,便有兩個內侍壓著一名著了石青宮袍的宮人進入了花萼閣中。穆清從三人入閣時便緊緊盯著中間的那位宮人,神色諱莫。待三人走近了,她倏地蹙起眉頭——來人果真是莫詞!她瞟向薛後身側的周墨,只見周墨亦望著她,神情淡然自若,唇角隱隱向上勾起。
東宮終於拉開了這個局。
到了殿中,內侍壓著莫詞向坐在上首處的薛後與周墨行禮。其中一位內侍開口道:“啟稟殿下,適才小人於閣外巡查,見此人行蹤可疑,便上前喚住她問詢名錄,卻哪想她連名姓為何宮籍何處都說不明白。小人覺得可疑便將她扣下了,現已在她身上搜出了不明藥粉。”
石青宮袍正是尚食局的服制,薛後眉頭微皺,吩咐道:“藥粉在何處?”
說話的內侍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袋,交給站在一側的宮娥遞了上去。
薛後瞟了眼呈上來的東西,頷首,吩咐隨伺在身後的卷耳:“速將藥粉送至太醫署查驗,再將崔尚食喚進來。”
今日中秋宮宴,亦有尚食局的女官從皇宮跟到了此處。
卷耳領命離去。未幾,崔尚食便被領入殿中,跪在莫詞身邊。
薛後揉了揉額角,周墨開口對著崔尚食問道:“驗出毒的那盞邀月酌,本應是呈給誰的?”
“回殿下,”崔尚食四下環顧,理清了在座女眷的位次,回道,“正是獻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