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夜空落下雨水,藤川律開始習慣自己駕車而不總是司機接送。
我從沒想過會有這一天。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藤川涼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年多前的疑惑和警覺在如今看來竟顯得有些可笑。只因為現在坐在身旁的不再是令她感到無比拘束甚至自卑的陌生兄長,而是一個真正的家人。
但這個夜晚註定不會以平靜收尾。雨越下越大,路上的積水混合著行車留下的汽油,在燈光下折射出千變萬化的瑰麗色彩。當他們穿過一條空蕩蕩的馬路時,竟意外地與從側面忽然出現的另一輛車發生了碰擦。
雖然雙方在最後關頭都儘可能做出了避讓,但潮溼的雨天無疑只會使事情變得更糟。在一陣方向感盡失的可怕暈眩後,路邊的隔離帶最終成了讓車停下的最後一道屏障。賴昂內爾顯然被嚇壞了。它驚恐的狂吠起來,在昏暗的環境裡用腳爪胡亂扒拉著緊閉的車窗。
藤川涼好不容易緩過了神,她的頭磕到了窗玻璃,疼痛感清晰,但沒有流血,好歹不算太糟<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而藤川律的安然無恙也讓她感到慶幸。
“先下車。”她的堂兄很快摸清了眼下的狀況,冷靜地要求道。
沒有帶傘,也顧不上瓢潑大雨淋了一身,他們迅速走向停在路對面的另一輛車。這輛忽然出現的肇事者就沒有他們這樣幸運了:他們幾乎是徑直衝向了路邊的一處餐館,瞬間就將落地玻璃撞得粉碎,然後死死卡在已經七零八落的火車式席位間,而店鋪裡立刻響起的尖銳警報鳴音也為緊繃的氣氛更增添了一絲不安。
後車窗上貼了反光貼膜,看不清裡面究竟有沒有人,衝撞的力量也使車門扭曲變形,無法立刻開啟。因此只能趟過滿地亮晶晶的碎玻璃渣,跨進已經一片狼藉的店裡去看坐在前座的司機。
這一帶幾乎都是商鋪或辦公樓,在這個時段少有人在。自動警報系統很快就會叫來警察和救護車,所以現在他們需要做的,只有留在原地,最多也就是在不破壞現場的情況下弄清事故究竟造成了多大損傷。
賴昂內爾也跟了過來,但很快因為踏到了碎玻璃疼得嗚嗚叫著後退。
昏暗的環境中,他們很快看見了駕駛座上的司機。緊閉的車窗玻璃後,他一動不動地趴在方向盤上,制服帽子被碰歪了,白手套上也沾著血,不知道究竟是暈了還是死了。藤川涼正在猶豫要不要動他,卻看見藤川律的神色忽然一變。他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車頭上已經在撞擊中歪倒下來的橢圓形車標上。
三個“木”字以一種莊重又不失藝術感的方式組合在一起,即使他不說,光憑這一年來與藤川家的磨合,藤川涼很快也明白過來:這是關東地區的建工業裡唯一能與藤川這個姓氏並駕齊驅的,森田家的標誌。
兄妹兩個對視了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眼裡讀出了不安。
窗與門都無法開啟,除非裡面的人主動醒來,否則這樣的局面下兩個人都束手無策。他們試著透過窗玻璃往後排張望坐在那裡的森田家成員是否安好,直到過了好一會兒,黑洞洞的車裡總算有了動靜:有人似乎看見了車外的他們,吃力地從後排往前探過身,用力敲打緊閉的玻璃窗,然後做了個朝後指的手勢。
藤川律往後看去,發現另一扇後車門被嵌在兩個火車座之間,由於柔軟坐席的包裹沒有損傷太多,只要把火車座搬開就能開門。
照做之後,踉蹌著走出來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他看起來狼狽極了,臉色慘白,額角還流著血,一路沾到了襯衫領口。而從他走路跌跌撞撞的步伐來看,他的腳似乎也受了傷。
“……是你啊,律。”視線逐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對方看著他的救命恩人,良久才憋出這麼一句。
藤川律繃著臉沒有說話。很顯然,如果撇開救人的本能,他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陌生,也沒有太大好感。
但眼下顯然不是糾纏於私人恩怨的時候,至少對藤川涼而言。她甚至沒有多看走出來的那個人一眼,而是透過已經被開啟的後門,在另兩個人阻止她之前鑽進了車。她感到自己心跳得厲害,因為駕駛座裡那個安靜地趴在方向盤上,渾身沒有流露出半點生氣的司機,不知道為什麼竟顯得異常眼熟。
她探過身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帽子終於滑落下來,黑暗中呈現在她眼前的那張略顯蒼老又沾著血跡的臉,居然是已經許久不見的岡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