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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 66黎明之前〔上〕

的方言,因此無法辨認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在為怎樣的人,怎樣的事煩惱並憤怒。

這一切,今井只是用沉默應對。她沒有對任何人解釋什麼,但對忍足和藤川涼而言,或許也並不難讀懂。

“他們需要時間。”忍足冷靜地分析:“怨恨,尤其對家人的,從不會像想象的那樣持久。尤其當某一天,你發現支撐你怨恨的東西已經隨著時間土崩瓦解,那麼一切就會好起來。”

藤川涼無法表示更加贊同了——有人說恨比愛艱難太多,因為時間會讓愛成為一種本能,而恨卻需要用同一種情緒長久地鞭策維持。因此在多數時候,時間總會讓恨無疾而終。比如她對於柳生,她的父親對於藤川家,這些曾經天真地以為會持續一生的怨恨,如今都已經被時間衝碎,再也拼不出當初完整猙獰的形態。

“比起今井,或許岡本先生也可以換一種表達方式,否則他總有一天會把今井嚇壞。”她半開玩笑地說,卻不料這句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一語成讖。

回憶到此為止。現在她正搭藤川律的車,先在惠比壽的MAIMON EBISU吃了晚飯——七尺高的挑高天花板,大理石地面和兩扇足夠俯瞰東京夜景的巨大落地窗戶帶來的驚豔並不亞於美食——然後去接他出發去海外工作前寄養在朋友家的寵物:一條名叫賴昂內爾的金毛獵犬。

“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喜歡狗——或者說,一切會掉毛的東西——雖然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他們還是把賴昂內爾給領了回來。至於我不在家的日子,當然也就沒有理由勉強他們養它。”藤川律懶洋洋地捏著方向盤。他剛剛結束上一季度的工作,暫時有了近兩個月的假期回國。

坐在後座上的大狗臨走前剛洗完澡,毛髮柔軟膨鬆,溼潤明亮的眼睛討人喜歡。

“工作順利嗎?”

“還不賴。收到我的明信片了嗎?”

“當然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斯德哥爾摩,聖托里尼,路德維希港,印度恆河,耶路撒冷的嘆息牆。”藤川涼數給他聽:“真是缺乏規律的旅行。”

藤川律笑了起來,沒有多說什麼。

這時他們恰巧經過彩虹大橋。絢爛的三色燈火,波光粼粼的海面和潮溼的空氣將他們包裹。海水是這樣深,彷彿看不見底的黑洞,凝視久了就會把人吸進去;而海那端的港區仍舊是這樣燈火通明,無數悲歡離合,相遇或離散在這樣的燈火中上演,這座城市彷彿永遠不會沉睡。

藤川涼出神地看著窗外,不禁回想起在這個年代第一次與藤川律相遇的夜晚。那時的他們也像現在這樣,並肩坐在車裡,窗外是整個東京的流光溢彩。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只有那麼小,樹的個子也才和那時候的我的胸口齊平。”雲朵終於承載不住雨水的重量,水珠稀稀拉拉落了下來,很快越下越大,窗外的風景變成了一片模糊。藤川律說著無關緊要的回憶,順便開啟了雨刷,“那時候我也就十二三歲,去醫院看奶奶時在樹林那兒看見了你們,傻傻地看了好久,但到最後也還是沒敢靠近。”

藤川涼關上車窗,留了一條縫。風夾著零星雨水打進來,透著新鮮溼潤的味道。

“後來就是近十年沒見——至少對你和樹來說。但你決不會知道,你們兩個的樣子,每年甚至每個季節,我都能從爺爺那兒瞭解得一清二楚。你得理解,你無法阻止一個孤單又執拗的老人做一些能力與法律範圍內的事。所以當我在淺川附近湊巧看見走在路上的你時,我一眼就認了出來。當然了,我更沒想到你也能夠記住我的樣子。以前我總認為小孩子的記憶是最不可靠的。”

他的話到這裡就戛然而止,模糊的頭尾和奇怪的轉折讓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金毛獵犬賴昂內爾睡了半路,這時終於被撲打在車窗上的雨聲驚醒。它似乎感到有些無聊,但也知趣地不去打擾他們唯一的司機,只是用兩條後腿支起身子,輕柔溫順地嗚嗚叫著,然後將前腿搭在副駕駛座的靠背上,開玩笑似地去撥藤川涼的頭髮。

藤川涼握住它的爪子捏了捏,然後鬆開。她忽然感到一種奇妙的時空交錯感,就彷彿百轉千回的時間在這個時刻遭遇了重疊,相似的情形在重複的舞臺中上演:

他們與那個八月盛夏的夜晚一樣,正坐在行使著的車裡觀覽璀璨的東京之夜。新宿,澀谷,臺場,六本木,惠比壽,銀座,表參道,就連行車路線都一點沒變。不同的是商業區的大幅廣告已經換上了嶄新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