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過了三代,顯然是頗有淵源,也因此會對藤川涼網開一面。臨走前她向這位好心的寺島小姐反覆道謝,並允諾平安回家後會立刻給她打電話。
從京都到大阪,不過是幾十分鐘的車程。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大阪,卻是她頭一次在十七歲的時候來到大阪。
她站在道堀頓川上的橋上,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與不遠處巨大的格利高標誌,並沒有作太多停留,只是找著手裡紙條上的地址趕路。
她所要見的老師姓筱原,是她從前的鋼琴教師。從六歲到十三歲輔導了七年,那之後藤川涼的演奏水準趨於穩定,而她也到了退休養老的年齡,於是便賣掉東京的房子隨老伴回到故鄉大阪。如今筱原已經六十有餘,老伴也在幾年前因病過世。沒有子女,只有一對褶耳貓陪她守著這棟老房子。筱原見到分別多日的藤川涼顯得很高興,她說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迎來客人。一口濃郁的關西腔完全沒有變。藤川涼手裡端著筱原泡給她的茶,並沒有說出自己只是行程無聊又恰好從關西順路。
筱原提到自己這些年的日子,她說涼,千萬不要以為比你年長許多的男人才成熟可靠。男人的壽命向來比女人要短六七歲,這樣的婚姻,難保不像我這樣落到守寡的境地。
藤川涼用指尖慢慢磨挲骨瓷杯壁邊朝筱原笑。她曾經聽過他們的故事,筱原的丈夫是她大學時代的老師,涉世未深的女學生和剛坐上講師之位,前途無量的年輕老師,這樣的關係在那個年代的校園無疑是一種禁忌<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他們為了對方將這個秘密保守了四年,並在筱原畢業的當天向所有人宣佈婚訊。曾經相伴多年的人如今早早逝去,老人自然有太多孤獨不甘,但儘管說著這樣的話,她的心裡其實從沒有後悔過選擇這個曾在她的畢業典禮上遞上婚戒的男人。
“涼現在有男朋友了麼?”
藤川涼搖頭。
“那喜歡的男孩子呢?”
藤川涼頓了一下,依舊搖頭。
筱原意味深長地打量她,許久爽朗地大笑出聲,“你撒謊,涼。”
她說涼,你的眼神騙不了我。你總是這樣挑剔又被動,所以才抓不住真正想要的東西。
藤川涼尷尬地笑笑,不說話,也不辯駁什麼。有些事,她其實從來都懂,也或許從來都不懂。
告辭的時候,筱原堅持將她送到小巷外的鐵道口。藤川涼穿過鐵道走出很遠,回頭依然看到筱原站在那裡,沒有揮手也沒有微笑,只是像一尊石像那樣遠遠注視著她。暗色調的衣服融進周圍的風景中,花白的頭髮揚在風裡。藤川涼沒來由地覺得鼻子發酸,這時候道口的紅燈忽然亮起,攔路閘緩緩放下,不多久就有電車呼嘯而來,隆隆不斷將她們隔開。
訊號燈轉了幾個方向。電車離開的時候,對面的人已經不在。
天色逐漸暗下來,大阪夜晚的鬧市街頭與東京並沒有太大區別,一樣喧鬧繁華,除了滿耳都是陌生的關西腔外。
隨身只帶了裝有錢包和證件的普通挎包,裝有衣物的行李則拜託寺島老師帶回了東京,在巴士抵達學校的時候放進她的儲物櫃就好。
藤川涼沿著街邊的行道慢慢走,盤算著先去吃一頓晚飯,然後搭新幹線回家,遇到岡本先生的話或許還能聊一聊關西的見聞。想這些的時候她正在街口等紅綠燈,身邊的人與車來來往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百般無聊中她茫然地環視四周,目光落在街對面的一家婚紗店上。二層樓的玻璃結構建築,櫥窗里人體模特身上的華服是每個女人的嚮往,也曾經是自己的噩夢。與此同時她也沒來由地想起了忍足,現在的他恐怕正在他姐姐的婚宴上,東京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就在剛才,她對筱原說的話,又究竟是實話,還是掙扎?
“嘿,真的是你啊。”
身側忽然有明朗的少年嗓音傳來。一樣的關西腔,藤川涼正思索著自己在大阪是否還有熟人,但很快便在回頭後找到了答案。
離她不遠處的路邊不知何時停下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有著淺棕色捲髮和明朗笑容的少年就坐在副駕駛座上,此刻正移下車窗朝藤川涼的方向揮手,“嗨,這裡,我們見過面的!”
眉眼彎彎,徹底的自來熟模樣。他們確實見過面。就在一年之前的淺川河畔,流燈匯成銀河的火霄之夜。
是謙也,忍足謙也。
Chapter44京都日和(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