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半帶著抱怨的一番話,卻讓藤川涼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一年前的藤川樹或許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踏上這樣一條父親曾經迴避的路。那時候他的世界還很簡單,每天踏踏實實唸書,毫無負擔地進社團,打算畢業之後考取父親所在的大學,研習四年甚至更多。再然後像父親一樣留在學校工作並享受假期福利,或是踏上社會找一份不上不下的工作,娶一個不一定十分漂亮但能夠討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一兩個孩子,接下來的幾十年裡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而現在的他已經不得不站在這個高度,需要去面對許多在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中從未遇到的人與事。這是他的選擇和決心,藤川涼則認為這更像他本就該擁有的命運。沒法逃避,只能勇敢地迎頭而上。
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此刻正站在這座神社裡的人們又會是怎樣的?藤川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尚還空蕩蕩的木牌,始終無從下筆。
傍晚的時候他們登上了六甲山頭,來到了位置最佳的瞭望平臺。從那裡俯瞰過去,號稱全日本最佳的“一千萬美元不換的夜景”盡收眼底。
遠方高大的燈塔上裝滿了絢麗的霓虹燈,龐大的摩天輪在五彩燈光中緩緩轉動,海洋博物館的船形屋頂則亮起一方銀白,整個港口顯得燈火通明。山頭上有不少情侶,包括學生和其他異地旅客正將飽含誠摯祝福的同心鎖掛起,其餘人則各自欣賞夜景,順帶就今晚回賓館後的活動閒聊。這時藤川涼接到了早晨聯絡過的寺島老師的電話,她朝邊上靠了靠躲開人群,應了幾聲後邊道謝邊結束通話,然後迅速撥通了忍足的號碼。“你在哪裡?”忍足的聲音立刻傳來,不多久就看見他穿過層層人群來到藤川涼麵前。
“談妥了?”
“嗯,假條回學校補辦就好。”
忍足在到達京都的第一晚提出的交易只有一句話:“我需要一張假條,一天的。”
他向藤川涼解釋說自己需要在那天參加親生姐姐的婚禮:早晨在當天學校本就要去的平安神宮舉行傳統儀式,傍晚則回到大阪設宴。原本儀式早在四月末就該舉行,但因為天氣原因一再推遲,最後沒想到竟與修學旅行的時間衝突,而這些也是他在抵達京都的當天才得知。冰帝校規規定修學旅行之類的集體活動不得無故請假,即使確有事假也必須提前申請,按規定流程由學生會統一後交由學校決定是否批准。如此一來,藤川涼幫助忍足從老師那邊得到請假許可本就是公事公辦,沒有動用任何私權——忍足的理由簡明充分,本身是關西人的事實也為放任他自由活動的判斷加分不少。一切都簡單順利,也難免藤川涼會懷疑忍足的動機和可信度。
“這樣的小事,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來拜託我吧。”不多久他們已經退到了人群之外。站在黑黝黝的道口無所事事。忍足從自動販賣機買了飲料,遠遠丟給等在原地的藤川涼。
“為什麼?”
“任何學生會的成員都能辦到,符合這個條件的,光你的同班同學就有至少三四個。”
“我知道啊。”
“那你為什麼……”
“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願意和我說話。”忍足輕描淡寫,說完順手將空易拉罐用力扔向遠處的草叢<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藤川涼自然聽得懂他的意思。但她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別亂扔垃圾啊……”
“夜視不合格,那邊有垃圾箱。”
“……”
遠處分散的人群開始聚攏,各自班級的老師要求學生按班級歸位,乘坐纜車下山。
見藤川涼還是不說話,忍足調侃說涼你不回去麼,難道想和我一起坐纜車?我不介意。藤川涼瞪了他一眼,之後匆匆回到自己班級的隊伍。臉上的溫度依舊沒有退下去,藤川涼不禁慶幸幸好有夜色的掩護,才不至於讓自己剛才在忍足面前臉紅得太難堪。儘管早已經自我提醒了許多次不能再被攪進忍足任何似是而非的玩笑和遊戲裡,但卻偏偏總會自掘陷阱。回到山腳登上車不久後巴士即將開動,車內的燈光迅速暗了下來,因為走動了一天的緣故學生們大都在閉目養神。藤川涼睡不著,只是對著窗外的夜景發呆。
因為行使在空曠的郊外周圍一片黑暗。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沿著各條岔路延伸向遠方的路燈,看不見盡頭,彷彿貼住地面的金色鎖鏈。
D組的巴士不知不覺追上了他們,最後竟到了與他們平行的位置。藤川涼一眼就看見了與她只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