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月滿忽然發覺自己的心臟就快要和胸腔分裂了:要麼是它自己自覺地跳出來,要麼是被他的手指血淋淋地捏出來。
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雖然也知道一絲不掛的自己實在裝不出什麼有尊嚴的樣子。
“我什麼都知道了。您”
趁心臟還沒完全停止跳動,月滿深吸一口氣說了下去,“您還不能忘記那個”
接下來的那一巴掌扇得她天昏地暗。
在恢復意識後她嘴裡湧起的不僅是血的腥甜味道,更有深黑色的苦澀。
在這之前兜大人雖然在訓練場上一貫不留餘地,訓練之外卻從來沒有對她動過一根指頭。
事實上平日裡他連提高聲音都極少,因為他其實是那種只需要眼神就可以讓人服從的男人。
然而這一刻,那樣的兜大人卻因為那個死人而失態了。
比起臉上的火辣辣痛意,在月滿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奇恥大辱。
前一刻的恐懼完全被憤怒取代。
如果那個人此刻就在她眼前的話,月滿想她大概會把那個人的喉嚨撕碎,用最緩慢最血腥的方法——即使會立刻被兜大人殺掉也一樣。
然後兜慢慢握緊了拳。
月滿想她聽到了他的手指骨頭在喀嚓作響。
他想要殺我了。
這模糊的念頭在月滿腦中一掠而逝。
但是下一刻他已經離開的房屋,只留下暗淡的聲音在清晨寒冷的空氣中飄浮著:“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現在,你的夢該醒了。”
那一天之後,兜大人開始對她完全無動於衷,所謂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在以前,月滿可以真誠地相信他冷淡自己是因為想要矯正她的缺點,由此讓她成為他更加喜歡的人。
很明顯地,這種一廂情願的幻想在真相被揭穿後便不可能再延續下去。
但是,就算那種翻絞的痛苦固執地揮之不去,月滿也還是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他。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從來都沒有。
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道上被他形同路人地擦肩而過的時候,哪怕是奄奄一息地被醫療班的人抬到他面前,他卻只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她如果這麼死了就算白活了”的時候放棄之類的念頭,也從來沒有在她腦子裡出現過。
雖然月滿也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讓她的神再看她一眼。
、
後來,當月滿再一次回到他的臥室裡,是兩個月之後的事。
那天月滿心血來潮用了變身術在村子裡晃了一圈,卻聽到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在用幸災樂禍的口氣議論她和兜大人的種種。
結果當天晚上她狂躁得無法入睡,心裡唯一能想的是如果長年累月這樣下去大概只會比死還更痛苦。
而如果一定要死,她希望,是了結在他手上。
死在兜大人的手上——死在她所信仰的神的手上。
從房門到他的床的距離有十二步,天堂和地獄的距離。
雖然一路上如履薄冰,但是月滿卻沒有多此一舉地試圖隱藏自己的氣息。
他無疑是清醒的——從她開啟房門的那一刻起。但他只是安靜地躺在那裡,閤眼不出一聲。一直到她小心翼翼地在床上坐下,他仍然毫無反應。
於是月滿明白了那是——默許。
說不清是誰先開始,**的四肢像懸崖上的野藤一樣糾纏牽引,難以忍受的熱度自指尖向大腦深處蔓延燃燒。在他的低低起伏之間,無法控制自己呻吟的月滿唯有努力地試圖保持清醒,想再多看一刻他那放鬆的表情。
然而當清晨的第一絲微光探進視窗,他套上長袍的瞬間,她便被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如同從來沒和他發生過交集。
他在慢條斯理地梳理頭髮時,始終是不發一言,彷彿這屋裡並沒有他人。
他在那些骯髒的女人身上發洩還能說是純粹解決身體的需要,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卻是很明白地把她當作那個死人的替身,不管他後來是否承認。
如果那個時候的她有某種叫所謂“尊嚴”的東西,如果那個時候的她有她現在的經歷和覺悟,知道現在的她所知道的一切,大概是不會作出同樣的選擇的吧?
但是“那個時候的她”是16歲,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和大腦,青春戀愛病末期。
每一個夜晚,他的氣息總是一絲一寸地自牆壁的縫隙中滑過來,讓她無法甘心於躺在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