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根本不懂怨恨他的惡作劇,只是覺得自己的眼淚,一定可以換回秦之文的笑臉。
那麼,這一切都是夢,秦之文還躲在衣櫃裡,我只是沒那麼多眼淚,可以讓他心軟的跑出來,想著想著,我就笑起來。
“顧宗琪,是不是我總是不夠難過,所以上帝來懲罰我了,要讓我流光一輩子的眼淚?”
他抱著不說話,我的眼淚又悄悄的滴在他的白大褂上,淚漬陷進去,軟綿綿的。
開始陪秦之文說話,每分每秒都不想停止,我告訴他我看過一本很白痴的書,那本書讓我流了好多眼淚,那麼年輕的人,怎麼會得絕症而去呢,他們明明還沒來得相愛,已經要分離。
他對我勉力的笑笑,“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世界,我也有我的,所以我要回去了。”
“小蚊子,你要回哪裡去?”
“夕夕,小說裡都是騙人的伎倆,很多相愛的人,都結婚生子,一輩子在一起。”
“小蚊子,你要回哪裡去?”
“夕夕,要是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一點都不要留下。”
有那麼半刻我不能呼吸,心口痛的沒有半分念想,我輕輕的問他,“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一點念想都不給我留下嗎?骨灰也要撒了,那我的身邊還能有什麼,你走了,我本來就是一個人了,現在竟然連骨灰都要撒了,難道以後你都不要我了嗎?小蚊子,你帶我走吧,不然留下我,你要我怎麼辦?”
“我想你幸福,所以你要好好活著。”
“小蚊子,你能不能帶我走,你留下我一個人算什麼,你要我怎麼辦,這以後的日子,你要我怎麼辦?難道你要告訴我,因為你愛我,希望我幸福,所以你要讓我盡最大的努力活下去,這是什麼話,人都不在了,怎麼還能若無其事的活下去!你教我,你教我怎麼能活下去,你能不能給我點相信的理由!”
我已經淚流滿面,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可是我還是不停的說到,“我做不到,我怎麼可能把這一切忘記好好的活下去,秦之文,你要是說一句喻夕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毫不猶豫的陪你去,可是你卻叫我好好活著,你這樣算什麼,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讓我怎麼能接受怎麼能一個人承受……”
“夕夕,你小說看多了吧,怎麼臺詞都這麼耳熟!”
雨還在嘩嘩的下著,空氣中漂浮著煙青色的薄霧。
“真是,小蚊子,我好失敗,一下子就被你看透,裝深情太失敗了。”
我站起來,抹了抹眼淚衝他笑笑,然後走出去,剛出房門,腳下一軟,就暈倒過去。
秦之文去的那天,是八月最後一次的雨天。
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滿了水滴,縱橫滿目,模糊一片,然後又被風吹得斜飛出去,根本沒有著陸點,就像我的眼淚,不知道從哪裡來,從何處流走。
原來人,可以一次一次的流那麼多眼淚,哭幹了,還是會潮溼。
我還記得我跟顧宗琪說,跟所有人說,“求求你,讓我去了算了,小蚊子都不在了,我活著幹什麼,求求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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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是我的眼淚,還是雨水,還是顧宗琪的眼淚,落在我的脖頸間,順著身體的曲線沉默到蒸發。
至始至終,都是顧宗琪抱著我,我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棺木裡的秦之文。
好像睡著了一樣,我忘了告訴他,一直忘了告訴秦之文,他的眼角有一顆痣,叫做淚痣。
所以他索取了我一輩子的眼淚。
之後就是涼爽的清晨,午後把窗子推開,可以聞到清涼的空氣,豔陽雖高,卻不再炙熱,處處透出沁人心脾的舒爽。
如果我的生活,是海邊堆砌起來的沙堆,有關秦之文的那部分就是主心骨,當和他的回憶漸漸的隨生命的消失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分崩離析,整個天地都在我眼前悄然的暗去,沙堆,變成了一片平地,黯然的依偎著海岸。
用我沒有想到的空白,覆蓋住過往,延遲性心因反應——PTSD,後來他們是這麼告訴我的。
可是誰也解釋不清其中的緣由。
這個秋天繁複而冗長的到了。
於是我的寂靜流年,也緩緩的降臨。
結局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堆積到那麼厚實的雪,一意孤行的從茫茫的天際飄落,還有透骨冰涼的空氣,斜斜密密的把整個人包圍住。
所幸的是,手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溫度,讓我在飄雪的冬夜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