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看著他,很久之後才有些覺得不對勁。
不是累及而睡著的疲態,是對人生毫無眷戀的靜態,在古舊的屋子裡,靜靜的等時光流逝,等成自己燃成塵埃,再隨風逝去。
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小蚊子?小蚊子?”我試著喊他,他依然閉著眼睛,我去拉他,他的身體順著我的力道往一邊倒下,我嚇壞了,只是伸出手去試探他的鼻息,尚在。
卻沒有任何的意識。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撥通急救電話的,只記得等待救護聲音的警笛漸漸進了,我安靜的一片空白,就像是和顧宗琪纏綿的那個狀態,一片空白。
只有嘩嘩的雨聲,我和他,安靜的依偎在一起,透亮的白光,連地面上都沒有我們倆的倒影,連帶哀傷一起蒸發。
很快秦之文被送到急診,再轉到ICU,第一時間我看到我乾爸站在電梯口,一臉凝重的看著我,那時候的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什麼時候,潛意識的裡,秦之文變成了一片水漬,瞬間蒸騰,會立刻消失。
也許那個大雪紛飛的聖誕夜,他的身體在簌簌的雪花中,註定會煙消雲散,那時候他跟我說“夕夕,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莫非就是暗示這樣的結局。
“不是有意瞞著你的,肝癌的終末期,肝性腦病,以中樞神經系統功能失調和代謝紊亂為特點,以智力減退、意識障礙、神經系統體徵及肝臟損害為主要臨床現……”
“還能活多久?”
我乾爸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也就這幾天的事情吧。”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暫時不會醒來,你去守著也好吧。”
去病房的路,好像很長,一條光帶,走廊盡頭的窗面好似消失一般,是不是人間和天堂之間的通道,病房裡靜悄悄的,各種儀器閃著微弱的光,秦之文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我忽然就希望他這樣永遠閉著眼睛,不要活著也不要死去。
他一直沒有醒,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期間我乾爸來看過,還有顧宗琪,好像所有人都勸我,耳邊嗡嗡的吵雜一片,他們來了又走,而我只是機械的重複一句話,“讓我等他醒來。”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顧宗琪來勸我,讓我吃飯,可是我吃什麼吐什麼,連飯都不能看,一看到就不住的嘔,所有的辦法和勸導都無濟於事。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窗臺上都激起了一層白氣,雨滴都被狂風扭曲的沒有了圓潤的形狀,支離破碎的像是一地的碎片,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我看到秦之文的眼睛輕輕的動了一下,那蝶翼般的睫毛顫動,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怎麼還能擠出那樣勉強的笑容,定定的看著他,什麼話都不說。
那一刻,就是空白,秋天原來來的那麼快,連夏季都要腐爛。
他看到我有一瞬間的詫異,還有更多複雜的情緒,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笑還是什麼的,那麼簡單的翹嘴角的動作,都顯得那麼吃力,流露的不是寬慰,是自嘲。
突然間我的眼淚就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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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天,從奶奶的去世到他的噩耗,巨大的傷痛,潮水一般的向我湧來,悲傷是溫柔殘忍的水,緊緊的掐住我的咽喉,麻痺我的心臟,整個人好像沉浸在虛妄的漩渦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著說些什麼,好像只是喊秦之文的名字,我只覺得手心的麻痺感,震到腦袋裡,脈搏中的血液汩汩的下行,缺氧般的窒息。
越來越深刻的麻痺感,扼住的窒息感,於是我眼前一黑,就再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幾時,睜開眼就看見輸液管懸在身邊,透明的液體一滴滴的順流而下,圓滑滴潤的液體中,白色的影子若隱若現。
“他呢?小蚊子呢?”我輕輕的問,倔強的看著顧宗琪。
我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擁抱,挫骨揚灰樣的深刻,骨骼相撞發出金石般的哀鳴,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是那夜的雨霧,咫尺的彷彿永遠在另一個世界。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我覺得我快要離開了,所以他才擁抱的這樣痛徹。
可是,明明要離開的不是秦之文嘛,不是,一定是我在做夢,這一切一定是夢,秦之文是個壞傢伙,小時候他常常一個人躲在櫃子裡面,等我因為找不到他而惶恐的大哭的時候,他才悄悄的拉開櫃子門,探出一個腦袋笑道,“夕夕你這個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