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呂斯一臉嚴肅地說:“那是因為他在決鬥中殺死的所有那些人都在同一個晚上顯形了。”
莫吉隆說道:“不要嘲笑,我在書本上讀到過不少神奇地越獄脫逃的故事……比方,用被單就能成功。”
埃佩農說道:“啊!關於這一點,莫吉隆的意見很有道理,我自己就在波爾多看見過一個囚犯用被單越獄。”
熊貝格說道:“你瞧!”
埃佩農說道:“對的。可借他摔斷了腰部,跌破了腦袋,因為他的被單太短了,離地還差十米左右,他不得不跳下來,結果逃跑獲得徹底成功:他的軀體逃出了監獄,他的靈魂也逃出了他的軀體。”
凱呂斯說道:“而且公爵如果逃跑,我們就可以有一場以親王為物件的狩獵;我們要追逐他,包圍他,在追捕中我們不動聲色趁著混亂敲破他的腦袋。”
莫吉隆喊道:“見鬼!我們又要幹老行當了,我們本是獵手,不是獄吏。”
這個結論似乎得到一致的贊同,從此話題就轉到了別的方面,不過他們仍然決定:每隔一小時仍然要到安茹先生的房間裡巡視一次。
幾個嬖倖的分析完全正確:安茹公爵是不會用武力強行逃跑的,另一方面,他也永遠不會作太危險的,或者太困難的越獄嘗試的。
這並不是因為這位可敬的親王缺乏想象力,我們甚至應該說,他正在開足腦筋,運用全部想象力在思索越獄的方法;他一邊想,一邊從床邊踱到隔壁房間。那房間就是聖巴託羅繆節大屠殺之夜,瑪格麗特收容拉莫爾,讓他在裡面住了兩三個晚上的那一間。
每隔一段時間,親王就把他的蒼白臉龐貼到窗玻璃上,凝視窗外盧佛宮的壕溝。
壕溝的那邊展現一片約五米寬的沙灘,再過去就是塞納河,河水在夜色中平靜得像一面鏡子。
河對岸,在黑暗中像個靜止不動的巨人般矗立著內斯勒塔樓。
安茹公爵像個百無聊賴的囚犯那樣津津有味地看著太陽一步步下山,白晝逐漸逝去,黑夜慢慢升起。
他欣賞著黃昏時古老巴黎的美景:夕陽的餘輝將屋脊染成金色,歷時約一小時,然後初升的月亮又將屋脊踱上銀色。後來他發現大片的烏雲在盧佛宮上頭翻滾,越積越濃,說明今夜有暴風雨,他不禁大驚失色。
除了其他弱點以外,安茹公爵的另一個弱點是聽到雷聲就哆嗦。
因此他很想不惜任何代價讓那些嬖倖到他身邊看守他,即使他因此而受他們侮辱也不在乎。
可是他對他們實在叫不出口,這樣做會給他們提供太妙的笑料。
他試著上床睡覺,但又無法成寐。他想看書,書中的字像些黑小鬼在他的眼前旋轉。他想喝酒,覺得酒味苦澀。奧利裡的詩琴掛在牆上,他用手指撥弄琴絃,顫動的琴聲直鑽進他的神經,使他想抱頭痛哭一場。
於是他像個異教徒似的罵天罵地,把手邊的東西全部摔個稀巴爛。
這是他們家族的惡習,盧佛宮內早已習以為常了。
嬖倖們把門開啟了一條縫,看看這種可怕的鬧聲從何而來。他們發現親王在散心解悶,立刻將門重新關上,這就使得親王更加暴跳如雷。
正巧在他摔爛一把椅子的時候,響起了眼嘟一聲,一點不會弄錯,這是從窗戶那邊響起的清脆響聲,同時他的腰覺著被砸了一下,十分疼痛。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受到了一下槍傷,一定是國王派人打的。他不禁大罵起來:
“啊!背信棄義的傢伙!啊!膽小鬼!你果然像你說過的那樣叫人向我打槍了。啊!我要死了。”
他倒在地毯上。
可是他倒下去的時候他的手碰到了一件相當堅硬的東西,表面上高低不平,比火槍的槍彈更大。
他說道:“咦!難道是一顆炮彈?那我應該聽見爆炸聲。”
說完他縮了手,伸長了腿,雖然他仍然覺得相當疼痛,可是顯然沒有什麼地方受傷。
他撿起了那塊石頭,仔細端詳玻璃窗。
那塊石頭是猛力擲進來的,它沒有砸碎玻璃窗,而是在窗上打穿了一個洞。
石頭外面裹著一層紙。
公爵的想法開始轉變了。
這塊石頭不是敵人扔進來的,會不會是朋友扔進來的?
他的額角沁出了汗珠,希望像恐懼一樣,往往使人焦急不安。
公爵走到燈光底下。
那塊石頭周圍的確包著一層紙,用絲帶紮了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