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個好習慣,但他卻似乎很享受。
凌昌看著她,笑道:“本不該打擾你,但實在難受。”
他堂堂一個帝君居然笑得如此陰險,她撇撇嘴,只好認命。能讓他笑得不顧體面的事兒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準備接招。
繞著桌子走了幾圈,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她心裡的問號越來越大。
在差點被問號撐破腦袋時,剛要開口,他卻倏然道:“嫁給我。”
“嫁給我。”他又輕輕重複了一遍,盯著她充滿疑惑的雙眼,適才的戲笑神情全然不見,取而待之的是滿臉凝重。
這就是讓他難以啟齒,讓他難受的事兒?
雲池眨巴著眼,晃了一下那顆有些暈呼的腦袋,接過他遞來的茶,微微地呷了一口,道:“你……吃撐了。”在帝君面前任何人都不能用“你”和“我”這兩個字,自那年以後她第一次口不擇言使用語。
他劍眉一揚,不悅道:“我看是你沒吃飽。再重複一遍,嫁給我!”生氣是因為討厭她此刻的眼神,心底的不滿似勝過從前。
見雲池要反駁,他硬生生兩個字將她的嘴給堵住:“必須!”
從勤政樓出來,她一直頭暈暈的。凌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分析不出,突如其來的事情一堆接著一堆,就差沒把她給活活悶死。忽然想起樹裡的事情還沒跟凌昌講,剛轉身,一道影子從牆頭閃過。
一把抓過侍衛手裡的劍,她身子一晃便出了院牆。風,在耳旁呼響,黃綠的裙襬在黑中搖曳出獨特的澤。眼看就要追上,那影子卻突然憑空消失不見。雲池四下打量了一番,躍上樹梢,伸出右手在空中劃了劃,一道光自頭頂向四周散開來。她閉了眼,凝神靜氣,卻搜不到任何行跡。稍時,跳下樹,朝著朝儀門走去。
侍衛見她歸來,忙問道:“雲池大人,可是有刺客?”
雲池搖搖頭,冷笑道:“刺客?他要進得來,七衛軍可不是白混了麼。”上了車,她再次回頭望了一眼宮門,金光依就將整座皇宮籠罩在它的羽翼之下。
一定是心理作用。她提醒自己,妖不可能入得了宮門。
從宮中回來,她的心就沒有一刻消停,最撓心的莫過於他那句“必須!”。雖然想遍了所有的因由,也無法構成凌昌要娶她的理由。凌昌雖然對她很好,有時甚至超過了君臣的關係,但她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與愛情無關,這一點是完全勿庸置疑的。
如若要娶,當年就娶了,何必等到如今。
那年,他終於贏了她。
凌炎扶起她,道:“如今你已不小,是時候成親了。”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在她與凌昌之間遊移。雖是年少,但云池多少也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低著頭離開。她對凌昌沒有男私情,但嫁或不嫁不是她說了算。只要凌昌一句話,哪怕她千萬個不願,父親或凌炎都會讓她著上嫁衣。
那年凌昌是否說要娶她,她不得而知,不久之後父親便離開了,再一年之後,十八歲的凌昌娶了第一個人連語。凌昌的後宮嬪不多,繼承了他父王的作風,除卻連語,只有三個嬪。後宮裡的人個個風姿卓越,纖腰蓮足,哪怕瑤池仙子在前也必得自嘆不如。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是他對人的要求。說這話時他眉毛上揚,嘴角輕扯,似是很得意。
自古英雄難過人關,何況他是一國之君,哪怕後宮佳麗三千也不為過。帝太后還時常在他耳邊嘮叨勸他多納子,好為皇家開枝散葉。雲池一直有些奇怪,為何子們都未有過身孕。其他三個還說得過,最最得寵,跟了他四年的連語都沒有過身孕卻不得不讓人納悶。
這本不是她關心的問題,但連語常請她進宮為其把脈,在聽到她和凌昌的身體都很健康的回答後,那哀聲嘆氣的模樣甚是我見猶憐。
這下可好了,連她自己都得被他收進宮去成為別人憐惜的物件。像他關進籠子裡的金絲鳥,吃著精貴的食物,梳著精緻的妝容,呆呆地看著宮門之上單調的雲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伸長脖子盼著他偶爾一次的出現。
一想到這些,她就頭痛。當年,要是父親或凌炎讓她進宮她不會拒絕,甚至也不會感到很困擾,但現在……
但,依舊無法拒絕,因為找不到理由。
凌昌有時候讓她感覺很陌生,陌生到心悸。他似乎能看到你的骨子裡去,讓你無所遁形。明銳的洞察力,這,或許就是一個帝王應有的才能,但那種心悸的感覺是帝君凌炎身上所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