阱雖不固定,卻也總在一個差不多的範圍裡。走了幾年的老路如何還會誤入陷阱?
就當父親那日是昏了頭,運氣不好吧,在當年尚且說得過去,眼下有了火曜石這事,景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當年……火曜石是否也甦醒過呢?
毫無疑問的是自己繼任時火曜石回應了自己,這也才奠定了之後自己在族內的地位,更可以說,正是因為火曜石才讓龍翎與自己成了婚——哪怕當年的自己根本沒想過這一層。
可若是在那之前,火曜石已經有過甦醒的徵兆了呢?就如同這一次一樣?
聯絡後來戰爭的失敗,龍族的覆滅,以及先後被背叛的種種,景昀突然福至心靈地想:會不會我們一直錯了,我們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陷進了某一個陰謀裡卻毫不自知?
景昀放下手中的瓜子,蹙起了眉頭。從別人的視覺來看,這幅畫面是極其滑稽的。
終於有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提摩,你到底有多少煩心事呢?”
那人說話嗓門兒很大,笑聲爽朗不會令人厭煩。景昀愣了一下回頭,就見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正端著茶杯走了過來。
那人在對面椅子裡坐下,突一照面,景昀腦子裡轟地一下。
那人沒發現景昀神色反常,繼續笑道:“本來想跟你打招呼,卻見你一人時而皺眉時而喃喃自語,好像演獨角戲一樣。”
男人似乎嘴上沒門,說話直來直去,笑得嘴巴咧開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
他長得不算英俊,卻很有大男孩兒的開朗氣質。哪怕是最嚴肅的弦長老,聽到他說話也總會忍不住帶起一點笑容來。
這個人曾有過一段時間,被叫做龍城的小太陽。
可景昀卻絲毫感受不到太陽的溫暖,他的內心只在一瞬間就被複仇的火焰淹沒了。
他猛地放下手,下意識就去摸身後的匕首,可手卻摸了個空。
這毫不掩藏的殺意讓對面的男人一怔,笑容僵硬下來,略帶勉強地道:“提摩?這是怎的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他稍稍與桌子隔開了一點距離,語氣依然溫和,眼睛卻牢牢盯住景昀的動作,幾乎在一瞬間就進入了備戰狀態。
是他。
景昀再一次確定了。
這個虎族的細作,他居然真的混了進來!
景昀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再見到對方的時候一定能將注意力放在如何揭穿他之上。他甚至欣慰地覺得,自己能回到這個時候,就有能力阻止許多事,改變許多事,曾經加諸在他們身上的一切災難和不幸都將就此改變。
可沒想到毫無準備地看到他時,景昀瞬間失去理智,甚至忘記了自己不過是個八歲年紀的孩子。
那一刻他內心作為成年人的靈魂一瞬間爆發了,殺意毫不遲疑地直撲向桌子對面的年輕男子,竟讓對方懵了一瞬。
虎族的細作,更重要的是,他是虎族的人!是有滅族之仇,不共戴天的死敵!
景昀牙關咬得死緊,族人的哭喊和龍翎臨死前絕望地怒號充滿了整個腦袋,那故意被自己埋葬的仇恨之火幾乎轉瞬間就被點燃了。
那人還未及再說,景昀已經直接撲向了他。隨著茶杯摔碎的聲音響起,周圍響起驚呼,景昀雙目赤紅翻上桌子拽住男人衣襟,另一手握成拳頭已朝男人臉上招呼而去。
“景昀!”
景冥的聲音突然在茶館門口響起,一群烏鴉不知從何處突然飛來,撲扇翅膀洶湧從景昀和男人之間飛了過去。
景昀下意識閉眼,手上一鬆整個人便朝後倒。原以為會摔個結實,卻被男人輕輕一撈,順勢抱了起來。
景冥怒不可遏,“你在做什麼!”
他一邊說,惹得眾人驚叫的烏鴉已經又迅速地飛走了。
景昀這才回神,轉頭看向父親的眼光意味不明,景冥已幾步走了過來,從男人手中接過他,道:“抱歉,是我管教無方。”
“誒,小孩子嘛。”男人無所謂地笑笑,又多看了景昀一眼,道:“大概提摩今天心情不好。”
景冥臉色黑沉,又跟男人客套幾句,這才抱著兒子往回走。
景昀的手指一直無意識掐住掌心,攀在父親肩膀上遠遠和男人對視,兩人誰也沒有先移開目光。
等進了客棧,大堂裡,龍翎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的目光越過二人朝外看了一眼,又淡淡掃了景冥一眼,問:“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