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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古樸,言詞清灑。浚揖之,問其姓氏,對曰:“幼芳,姓趙。”問其所適,曰:“亦之建業。”浚甚喜,每維舟,即買酒果,與之宴飲,多說陳隋間事,浚頗異之。或諧謔,即正色斂衽不對。抵白沙,各遷舟航。青衣乃謝浚曰:“數日承君深顧,某陋拙,不足奉歡笑。然亦有一事,可以奉酬,中元必遊瓦宮閣,此時當為君會一神仙中人。況君風儀才調,亦甚相稱,望不渝此約。至時某候於彼。”言訖,各登舟而去。

浚志其言。中元日,來遊瓦宮閣。士女闐咽。及登閣,果有美人從二女僕,皆雙鬟而有媚態。美人倚欄獨語,悲嘆久之。浚注視不易,美人亦訝之。又曰:“幼芳之言,不謬矣。”使雙鬟傳語曰:“西廊有惠覽闍梨院,則某舊門徒,君可至是。幼芳亦在彼。”浚喜甚,躡其蹤而去。果見同舟青衣出而微笑,浚逆與美人敘寒暄,言話竟日。僧進茶果。至暮,謂浚曰:“今日偶此登覽,為惜高閣。病茲用功,不久毀除,故來一別,幸接歡笑。某家在清溪,頗多松月。室無他人,今夕必相過。某前往,可與幼芳後來。”浚然之。遂乘軒而去。

及夜,幼芳引浚前行,可數里而至。有青衣數輩,秉燭迎之。遂延入內室,與幼芳環坐。曰:“孔家娘子相鄰。”使邀之,曰:“今夕偶有佳賓相訪,願因傾觴,以解煩憤。”少頃而至。遂延入,亦多說陳朝故事。浚因起白曰:“不審夫人復何姓第,頗貯疑訝。”答曰:“某即陳朝張貴妃。彼即孔貴嬪。居世之時,謬當後主採顧,寵幸之禮,有過妃嬪。不幸國亡,為楊廣所殺。然此賊不仁何甚乎?劉禪孫皓,豈無嬪御,獨有斯人,行此冤暴。且一種亡國,我後主實即風流,詩酒追歡,琴尊取樂而已。不似楊廣西築長城,東征遼海,使天下男冤女曠,父寡子孤。途窮廣陵,死於匹夫之手。亦上天降鑑,為我報仇耳。”孔貴嬪曰:“莫出此言。在座有人不欲聞。”美人大笑曰:“渾忘卻。”浚曰:“何人不欲聞斯言耶!”幼芳曰:“某本江令公家嬖者,後為貴妃侍兒。國亡之後為隋宮御女,煬帝江都,為侍湯膳者。及兵亂,某入以身蔽帝,遂為所害。蕭後憐某盡忠於主,因使殉葬。後改葬於雷唐側,不得從焉。時至此謁貴妃耳。”孔貴嬪曰:“前說盡是閒事,不如命酒,略延曩日之歡耳。”遂命雙鬟持樂器,洽飲。久之,貴妃題詩一章曰:“秋草荒臺響夜蛩,白楊凋盡減悲風,彩箋曾擘斯江惣,綺閣塵清玉樹空。”

孔貴嬪曰:“寶閣排雲稱望仙,五雲高豔擁朝天。清溪猶有當時月,夜照瓊花綻荷筵。”

幼芳曰:“皓魄初圓恨翠蛾,繁華濃豔竟如何。兩朝惟有長江水,依舊行人逝作波。”

浚亦和曰:“簫管清吟怨麗華,秋江寒月綺寒斜。慚非後主題詩客,得見臨春閣上花。”

俄聞扣門曰:“江修容何婕妤袁昭儀來謁:”貴妃曰:“竊聞今夕佳賓幽會,不免輒窺盛筵。”俱豔其衣裾,明其璫珮而入坐。及見四篇,捧而泣曰:“今夕不意再逢三閣之會,又與新狎客題詩也。”頃之,聞雞鳴,孔貴嬪等俱起,各辭去。浚與貴妃就寢,欲曙而起。貴妃贈闢塵犀簪一枚,曰:“異日睹物思人。昨宵值客多,未盡歡情,別日更當一小會。然須諮啟幽府。”嗚咽而別。浚翌日懵然若有所失。信宿,更尋曩日地,則近清溪,松檜邱墟。詢之於人,乃陳朝宮人墓。滲慘惻而返。數月,閣因寺廢而毀。後至廣陵,訪得吳公臺煬帝舊陵,果有宮人趙幼芳墓,因以酒奠之。

別載雲:張貴妃死後,葬路傍。有人夜行,聞吟詩聲雲:“獨臥經秋墮鬢蟬,白楊風起不成眠。追思昔日椒房寵,淚溼衣衫損舊顏。”

次日閱之,乃一古冢。詢訪古老,始知為麗華墓也。麗華之不能忘情於地下也久矣!

☆衛芳華

延祐初,永嘉滕生名穆,年二十六。美風調,善吟詠,為眾所推重。素聞臨安山水之勝,思一遊焉。甲寅歲科舉,之紹興,遂以鄉書赴薦。至則僑居湧金門外,無日不往來於南北兩山及湖上諸剎。靈隱,天竺,淨慈,寶石之類,以至玉泉,虎跑,天龍,靈鷲,石屋之洞,冷泉之亭,幽澗深林,懸崖絕壁,足跡殆將遍焉。

七月之望,於麴院賞蓮,因而宿湖,泊舟雷峰塔下。是夜,月色如晝;荷香滿身,時聞大魚跳躑于波間,宿鳥飛鳴於崖際。生已大醉,寢不能寐,披衣而起,延堤觀望。行至聚景園,信步而入。時宋亡已四十年,園中臺館,如會芳殿,清輝閣,翠光亭,皆已頹毀,惟瑤津西軒巋然獨存。生至軒下,憑欄少憩。俄見一美人先行,一侍女隨之,自外而入,風鬟雲鬢,綽約多姿,望之殆若神仙。生於軒下屏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