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電話響亮地罵了一句,把話筒砰地丟回話機。
楊雄看他打完了電話,於是站在門外等他出來。
但男人撂了電話,像是思索了一下,馬上又撿起了話筒,手指飛快地撥了一串號碼。
他抱著電話說起來,這次他轉了個方向,背對著楊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有點小,緊繃在後背上。
楊雄等了兩分鐘,見他還沒有要撂電話的意思,實在不耐煩,於是推門進去,打算叫他一下,可就在他走到男人身後時,他聽到了一個讓他感到詫異的詞。
殺手!他聽到男人說。
楊雄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男人的聲音忽高忽低。“……肚裡的孩子……花幾十萬輕鬆買你的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找人殺了你……”
楊雄玩味了一下這句話,很露骨的恐嚇,不知道電話那端是誰。
他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想聽他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但男人已經緩慢地放下了電話,他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楊雄拍了拍他的肩,他木木地回過頭來,臉色煞白,就像個即將被陽光曬化的雪人。
“市公安局的。”楊雄亮出證件,“想跟你談談。”
他看到這個男人哆嗦了一下,像是被燙著了,隨即把目光從他的眼睛上閃開了。楊雄心裡一動,警察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一定有問題,他心想:那我就更加有必要和你談一談了。
12。聶汶玲、張君子、張一、張二
門鈴響起來時,聶汶玲正在同丈夫張君子通電話。她穿著件玫瑰紅的肥大浴袍,腹部高高隆起,像個暴怒的女王般在偌大的客廳裡走來走去。
如果張君子此時站在她面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個巴掌甩過去。
這個男人除了吃軟飯,拿著她的錢花天酒地,實在沒有一點用處,這樣簡單的一件事,他居然也辦出了紕漏。
說起來,最近聶汶玲有一件煩心事,不久前她和劉樹人掰了,劉樹人的公司叫大華商貿,兩人不僅是同行,也曾是合作伙伴,還曾是那個。但掰了以後就是敵人,更重要的,原來作為親密戰友共同做過的一些事,在敵人手裡也就變成了把柄和定時炸彈。成了敵人,劉樹人也就不再笑容可掬,近兩個月已經找她拿了三回錢。成了敵人,聶汶玲自然不甘心被他在案板上隨意削來剁去。聶汶玲是個女人,可也不是普通的女人,於是她決定讓劉樹人消失。她透過道上人聯絡了個殺手,然後就把這件事交給了張君子,今天張君子從她手中拿走了張五十萬的銀行卡,說是去結清付給殺手的餘款,結果從下午起便同她失去了聯絡,直到剛剛打來電話,說那筆應該付給殺手的錢竟讓人給搶了,他自己也被打傷進了醫院,更可笑的是,連手機和殺手的聯絡方式也稀裡糊塗地搞丟了,他只能在醫院的超市裡用公用電話灰溜溜地打給她。
“怎麼就不砸死你呢,砸死你我再獎勵那個搶劫犯二十萬。”聶汶玲恨恨地罵道。
“你不要這麼激動,小心肚子裡的孩子。”張君子很不滿。
“就你這副德行,我真是瞎了眼,還要給你生孩子,一點屁事都辦不利索。”
電話裡張君子語速飛快地解釋:“我也不想的呀,搶劫這種事誰能預料得到?你不要光顧著罵我,我都腦震盪了,你趕緊來醫院交錢,要不人家要把我搬到走廊上去的。”
門鈴就是這時響起來的,執拗地響個不停,聶汶玲朝門口走過去,但她的罵聲並未停息:“你怎麼不死啊,明天我就找個人把你也做掉。”她移開手機氣呼呼地對著門上的對講機問,“誰?”
“物業的,查一下電路。”門外答道。
張君子的聲音絮絮叨叨地傳來:“你不要總是這麼粗魯,罵我能解決問題嗎?現在最主要是要聯絡到——聯絡到那個——”
聶汶玲拉開厚重的防盜門,門外站著兩個長相平凡的年輕人,都穿著黑色的西裝,她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印象,那些物業、保安,在她眼裡都長得差不多,就像一隻麻雀與另一隻麻雀那樣沒什麼分別。
她正準備訓斥他們幾句,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手機從她手裡滑落,掉在門前的臺階上。
一把槍頂在她的左眼上,她甚至都沒看清它是怎麼出現的。她臉上的彪悍與蠻橫一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得近乎呆滯的神情。
張君子的聲音仍舊呶呶不休地從臺階上的手機中爬出來。
“我那個手機,還有記號碼的那張錢也不知道給哪個龜兒子撿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