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匹馬耀武揚威地衝他圍了過來,騎兵們的長矛已經摺斷,便抽出了腰間的馬刀。
趙彥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雙臂奮力架起大車,朝前推去。大車上堆滿了還未斫削的荊棘木條,滿滿蓬蓬,紮在身上不好受。騎兵們不願靠近,便一抖韁繩試圖繞過去。趙彥對許都地形非常熟悉,他手裡平推,整輛大車忽地車頭一偏,橫在了朱雀大街旁邊的一條里弄前。然後他不顧斯文,一貓腰從大車底下鑽了過去,朝著里弄深處跑去。
里弄非常狹窄,被這麼一部大車擋在入口,騎兵若不下馬,絕難過去。騎兵們躊躇片刻,放棄了這個目標,重新回到大街上。
逃出生天的趙彥顧不得喘息,開始發足狂奔。這次不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另外一個人。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在里弄路上留下了一串血紅的足印,而在足印的旁邊,早就有另外一串觸目驚心的血紅蹄印,尚未乾涸。
董承仰望宮城大門,上面漆黑一片,似乎無人值守。他讓隨從喊宮城司馬開門,可是半天都沒有回應,正當董承心中疑惑的時候,一個東西從城頭被拋了下來,骨碌了幾圈,恰好停在董承腳邊。
董承心中覺得有些不妙,他親自提著燈籠俯身去看,發現那是一枚人頭。人頭的面孔很熟悉,在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向董承詢問自己是否能從長水校尉升任九卿。
“種輯?”董承朝後退了一步,面色大變。手裡的燈籠劇顫,裡面的蠟燭幾乎站立不住。
城頭驟然燈火大起,盔甲鏗鏘,一下子湧出來十幾個人影。藉著城頭火光,董承看清了其中一個人的麻子臉。
“滿伯寧,果然是你……”
隨從警惕地舉起了佩刀,董承卻在瞬間恢復了鎮定。滿寵這個人韜略深沉,靠王服未必製得住這條蝮蛇,這一點當初董承就有所預料。此時他既然出現在宮城之上,說明已經覺察到了董承的計劃。
看來種輯圍攻鄧展失敗被殺,就是出自滿寵的手段。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皇帝如今在楊修的守護下;而王服的部隊,仍舊是許都內最強大的武裝集團。只要這兩點攏住,就算滿寵和鄧展佔據了皇城,也變不出什麼花樣。
“董將軍深夜不歸府休憩,漏夜赴宮中不知有何事?”滿寵居高臨下地問道。
董承仰頭喊道,袍袖一拂,儼然有重臣氣象:“滿伯寧,何必惺惺作態。我今日奉衣帶詔討賊,翦除奸黨。爾等為虎作倀,還不早降。”
“這可真是巧了,我這裡也有一份詔書,說董將軍您聚眾謀反,著許都衛立行剿滅。”滿寵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卷暗黃色嵌邊的詔書。“不知京中諸軍,當奉何者詔書為準。”
董承冷笑道:“請來陛下當庭聖斷,不就知道了麼?”這個滿寵站在城頭優哉遊哉,看起來不著急,於是他也樂得拖延時間。等到皇帝與王服都到了,大義與武力俱全,不愁打不下區區一個宮城。
他們一上一下,就這麼對峙著,彼此都心中篤定。片刻之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董承心中一喜,轉頭望去。
來的人卻不是皇帝,而是王服,而且他只有單身一人一騎,渾身星星點點都是血跡。
“董將軍……”王服在馬上大喊道,“西涼軍進城了!”
董承開始還沒明白他話中的含義,有些茫然。可再一仔細思忖,面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王服身上的血跡、西涼軍進城,還有滿寵得意的表情……他宦海沉浮這麼多年,這些散碎的跡象足以讓他瞬間推想出隱藏其後的關節。
想不到那個滿寵居然兵行險招,說降了與曹氏仇深似海的張繡,這可是之前怎麼也算不到的變數。面對悍勇的西涼騎兵,即便是曹操的中軍都難以佔到便宜,遑論王服那區區幾百遊兵散勇。
苦心孤詣調空許都兵馬的計策,就這麼被滿寵一招無中生有給化解了。
王服正欲靠近董承,卻不防城頭跳下一個人來,挺劍直立,擋在他的馬前:“王將軍,我早想與您切磋一下。”
王服勒住韁繩,望著眼前這位一臉怒相的男子,不禁苦笑道:“只消幾支弩箭就可解決,你又何苦動手。”鄧展拔出長刀,正色道:“王將軍出身名家,劍法號稱許下第一。今日我已斬殺種輯,與足下已是除死方休之勢,何不傾力一戰?”然後他用刀在自己腳下畫出一條筆直的長線。
這是武者的邀戰。王服知道多說無益,便從容下馬,用衣襟下襬擦乾劍上的血痕。兩人各自舉劍為禮,然後同時向前邁出一步,口中叱吒,二劍鏗然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