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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一百三十九。 傾國

葉孤城先時雖不知眼前少年身份,但看他裝束舉止,倒也並非王府下人模樣,又見身旁青年語氣態度,心念微動,就也明瞭幾分。這等蓄寵納歡之事,莫說王公候府,便是於富貴之家,亦屬平常。他生性淡漠,對此倒也並無喜厭之感,只如前時一般筆直負手站著,眼神無鋒無銳,淡淡靜立原地。

青歌躬身行禮,一點不敢造次:“小人青歌,見過葉城主。方才攪擾,還望貴客恕罪。”

一旁世子目光落於他懷內瑤琴之上,微微挑眉道:“如此夜色,對月撫琴,倒也分外應景。”遂轉頭向身旁男人笑道:“師父不如且在此處坐上一坐,這裡也頗有幾分清淨,勉強也可算得上怡人。”葉孤城淡淡道:“也好。”世子聽聞,便向眼前少年道:“你且去吩咐人整治些茶水果點,送至前面的水亭中。”想了想,又道:“再將我房中那架桐尾古琴攜來。”

青歌應了一聲,復又朝二人行了一禮,這才抱琴退下。

“水棹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月落紅應滿徑……”

亭子四面環水,清風徐來,滿湖荷香撲面而至。

石桌之上,十幾碟新鮮果品一字擺開,並一壺上好的雲海毫尖。

“這荔枝從嶺南快馬運來,至此還是新鮮的,師父不妨用上一些。”世子將一盞水晶托盤送至男人面前,顆顆還帶著翠葉的紅碩果實,映襯著半透明的細工水晶盤子,倒更像是一件精美擺設。

葉孤城取了一枚,方剝淨外皮,肩上那白貂就已低低叫了一聲,雙眼瞧著那瑩白嫩滑的果肉,長尾輕甩。葉孤城一哂,伸手將那貂自肩頭拿下放於桌角,把剝好的荔枝送到它面前。白貂見狀,輕鳴一聲,張口便咬。

“這獸也怪,竟是葷素不忌。”世子一面剝果談笑,一面道:“這曲彈得可還好?若不合師父意,勖膺只管叫他換來。”

葉孤城以銀籤取了塊蜜瓜,喂與旁邊的白貂:“那少年已奏多時,且停一刻罷。”

世子見狀,便吩咐已彈唱多曲的少年停歇一時。青歌聞言,便收了手,慢慢端起琴邊的茶水,潤一潤略覺乾渴的喉嚨。他已清楚聽見方才葉孤城所言,不由心下微微一動:這位貴人全身上下皆是冷峻非常,兼之從旁人口中聽得一些傳聞,原以為應是位冷心無情之人,卻不想竟是並非如此,對待自己這樣一個身份比下人尊貴不了多少的孌侍,亦毫無輕賤之意……想到此處,不禁心中略略感激。

此時滿池荷花開得正好。葉孤城見面前一隻碧色瓷盤中整齊碼著一摞切得薄薄的藕,就挾了一片。甫一入口,但覺鮮脆爽甜,肉質細嫩,十分甘美。他性喜清淡,便又取了些,那白貂見狀,也跟著吃了幾片。

男人向來於口腹之慾上寥寥,世子見他難得對一樣吃食稍稍青睞些,不由看了一眼湖中大片粉白的蓮,笑道:“師父且待片刻。”說罷,提氣縱身,直朝著水面躍去。

但見青年寶藍衫擺拂動,足點荷葉,腳踏花梗,擰腰探手間,便已施展身法縱回亭中。他手上持著兩隻蓮蓬,坐回桌前,微微一笑:“勖膺一身所有,皆出自於父王,唯親手摘了這兩枚物事,也算是徒兒孝敬師父了。”說著,掰開那蓮蓬,將內中蓮子置於一隻裝櫻桃的盤中。

葉孤城見他面上懇切,兼之師徒日久,青年向來有禮恭順,畢竟卻是已有情分,又看他眉眼間肖似南王,忽想起二人之間血脈牽絆,一時不由把素日裡一貫的冷鐫些須融緩了幾分,就似微微笑了一笑,道:“你且有心。”說著,拈了一枚蓮子,取出裡面苦芯,方才納入口中。

青年一向不曾見男人笑過,如今觀他這似有若無的一笑,登時只覺心奪神舍,目眩魂迷,忽想到少年時見書中唐玄宗因楊妃嗜鮮荔枝,乃置騎傳送,奔數千裡,味未變而至京師一事,當時只道荒唐,可眼下,卻是與那玄宗竟隱隱有些相知之感。一時間,又記起當年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戲諸侯的舊事,只覺為見這人一笑,自己怕是也做得出旁人眼裡荒唐不羈的行止……

他這邊心下念轉,面上卻不露異樣,只殷勤斟茶添果,揀些趣聞樂事與男人講說,外人看來,倒是好一番敬師恭孝場面。

一時又吩咐旁邊少年奏一曲《春江花月夜》。青歌雙手撫琴,輕攏慢捻,那悠然音色便流水也似地瀉出,其音嫋嫋,縈耳繞懷。

直至月上梢頭,茶殘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