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望著俞和,像是在看著自家天真爛漫的年輕子嗣。他重重一嘆,搖頭講道:“少年人有些了本事,大多氣盛驕躁,希望出人頭地,你能勘破浮世虛名,反求出世無為,倒也算是十分難得了。不過既有如此想法,那就該尋個僻靜的地方閉門潛修,少惹些因果,為何還要跑到這華山中來,如此劫數之下,你就不怕招得滿身因果,再想清淨都清淨不下來?”
俞和又喝下一碗酒,他望了望身邊的寧青凌,乾脆把此行來華山的目的向金犀上人細細的講了。從當年兩人在京都定陽惹上無妄因果,到西北大漠邊關的那連場胡漢異士大戰,一直說到不久在驚心石陣眼附近顯身的七個赤胡傀儡修士。
這一段故事曲折離奇,老道士越聽越是動容,等俞和說到那從朝陽峰來的七位華山長老,竟是潛入九州的赤胡傀儡修士時,金犀上人忽伸手一拍桌子,震得酒罈酒碗乒乓亂響。
“你的意思是說,召南那黃毛小兒明明知道這些人是胡夷的傀儡?”
“自然當是知道的。”俞和從袖中摸出那一片望氣玉符,遞給金犀上人道,“召南子曾是西北魔宗門下的紅花谷合歡雙仙之一,我與他還在夜襲胡人前營時照過一面。此玉符雖是衛老魔交給我的,但其中靈籙卻是涼州府供奉閣的手筆。召南子身邊定也有此玉符,故而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人的真實身份,雖然這些人大約不會禍害五嶽仙宗,但留在身邊,始終是養虎為患。”
金犀上人拈起玉符,以神念細細一探,心中就知俞和所言不假。老道士雙眉緊鎖,臉上怒氣難掩,沉聲說道:“我說這些個西北小派的無名人物,怎的會跑到我太華洞天裡面來作威作福,原來是召南那小子引狼入室。他帶著先天至寶回來,本是奇功一件,可那小子不知怎麼蠱惑了金霞師弟替他撐腰,還聚起了一眾黨羽,替他跑腿賣命,鎮壓異已,這才有瞭如今的五嶽仙宗立道大典。我們幾個老頭子也都不剩多少年陽壽好活,加上看著金霞師弟的面子,也沒為難召南子,還都助過他一臂之力。但那些莫名其妙的客卿長老卻狐假虎威,對五峰弟子甚是惡劣,常常一言不合就責打辱罵,原來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死在你的劍下,實是報應不爽!”
俞和作揖拜道:“多謝師叔開恩,不怪罪晚輩斬了華山長老。”
金犀上人一翻眼,擺手道:“我可從沒把他們當做華山派的人,你殺了便殺了,與我何干!不過如此說來,那驚心石上的一劍,原來是你小子發的?嘿嘿,好劍法,端是好劍法,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
說到此處,金犀上人目中寒芒再現,周身霞光繚繞,氣機勃發。擱在他手邊的那口太白青光劍震顫不休,似乎就要自行飛出劍鞘來。
俞和暗暗一挑眉,不知道這老道士心裡打得是什麼主意。金犀上人方才雖然口口聲聲說俞和殺了朝陽峰的人與他無關,但這般氣勢升騰,莫非終還是要拔劍一斗?
就聽金犀上人朗聲笑道:“你小子還說什麼非魔非道!此番斬了我華山朝陽峰的長老,已是與那一眾魔頭為伍無異。如今這灘渾水,你就是想不趟也是不可能了。說吧,你我是就在這真武大殿裡比個高低,還是等去朝陽峰上,再分個生死?”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朝陽峰,道魔聚
留在後殿的雲臺峰三劍與範引麒等人,並不知道前殿裡發生了什麼。他們只是忽覺心頭一寒,耳聽見“嗆”的一聲,每個人的隨身法劍都自行彈出劍鞘二尺,劍鋒上寒芒流溢,發出嗡嗡的鳴響。
就連溫養在靈臺祖竅中的性光慧劍,亦似被什麼無形的力道攝住,直欲破體而出,飛向前面的真武大殿。關元內鼎中的道家還丹根本不受心神束縛,一股股精純的真元如黃河決堤而下,在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中呼嘯奔流,再化分成千絲萬縷的劍炁,由億萬毛孔鑽出身外。站在後殿裡的一眾華山弟子,就好似要跟人性命相搏一般,個個面色酡紅,滿頭鬚髮皆張,層層霞光繞體,衣袍鼓脹如球。
正當華山群修大驚失色,紛紛吸氣作法,想要將暴亂的真元劍炁鎮壓之時,這整座雲臺峰突然晃了一晃,緊接著一切異相盡數消失,十幾口長劍同時縮回鞘中,那性光慧劍與道家還丹也都重歸寧定。
“怎麼回事?方才那般異狀驟現,莫非金犀老祖師正在真武大殿中與人鬥劍?”
華山雲臺峰的弟子皆精修劍道,自然深知方才那般古怪的情形非同小可。真武大殿遠在數十丈外,且有重重陣法籠罩,尋常修士想將神念能透出殿外,已是殊為不易,這般能隔空引動世間有形無形諸劍,難道是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