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十字。他以為車子就會停在那裡,然而車子卻駛了過去。
又往前走一段,車子沿著聖約翰公墓的界牆行駛。這裡正是埋犯有叛國罪罪犯的地方,所以他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唯一使他略感放心的事情,就是罪犯在被掩埋之前,通常要割下腦袋,而他的腦袋還在肩膀上。可是,當他看到車子駛上了通往沙灘廣場的道路,已經瞥見市政府尖尖的屋頂,車子拐進了拱廊,他以為這回可是徹底完蛋了,想向身旁的警官懺悔,遭到拒絕之後,就可憐地大叫大嚷起來。警官不得不警告他,再這樣震耳欲聾地大喊大叫,就堵住他的嘴巴。
這個威脅倒是使他平靜了點兒:如果要在沙灘廣場處決他,那就沒有必要堵住他的嘴,因為行刑的地點馬上就要到了。果然,車子穿過了那個晦氣的廣場而沒有停下。現在令他害怕的,就只剩下特拉華十字架了。車子恰好沿那條路駛去。
這回毫無疑問了。特拉華十字架是處決下層囚犯的地方。波那瑟還以為自己夠資格在聖保羅廣場或沙灘廣場接受處決呢,他的行程和命執行將結束的地方,竟是特拉華十字架!他還沒有望見那座倒黴的十字架,但已經感到它正迎面而來。距十字架還有二十來步遠的時候,他聽見一陣喧嚷,車也在這時停了下來。可憐的波那瑟本來就被接二連三的恐懼壓垮了,這時再也承受不住了。他像垂死的人最後嘆息似地,輕輕地哼了一聲,接著就昏了過去。
全書 第十四章 默恩鎮的那個人
那裡聚集了那麼多人,不是等著看一個行將處以絞刑的人,而是觀看一個已經被絞死的人。
車子停了片刻又開動了,穿過人群,繼續趕路,筆直駛過聖奧諾雷街,繞過好孩子街,停在一道低矮的門前。
門開了,兩個警察張開胳膊接住警官扶出車門的波那瑟。他們推著他踏上一條小徑,登上一道臺階,最後把他撂在一間前廳裡。
這一系列運動他都是機械一樣完成的。
他走路時像在夢遊似的,眼前的一切物體都像籠罩在霧中,各種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都分辨不出是什麼聲音;這時如果處決他,他不會做任何自衛的動作,不會發出任何祈求憐憫的叫喊。
他就這樣坐在長凳上,背靠牆壁,垂著雙手,警察把他放在什麼地方就一直坐在那地方。
然而,他向四周望去,就沒有看到任何威脅性的東西,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正面臨著實際的危險,那條長凳包墊得還挺像樣,牆壁上蒙著漂亮的科爾多瓦皮革,窗前擺動著寬大的紅錦緞窗簾,兩邊用金色的帶子繫住。於是,他漸漸明白自己的恐懼太過分了,他的頭開始上下左右動起來。
沒有任何人阻止他做這種動作,他的膽子大點兒了,便試著把一條腿挪攏來,隨後又挪另一條,最後靠兩隻手的幫助,從長凳上站起來,身子便立在兩隻腳上了。
這時候,一位氣色很好的軍官掀起一幅門簾,一面繼續與鄰室裡邊的一個人說話,一面向犯人轉過身來問道:
“名叫波那瑟的人就是你嗎?”
“是的,長官先生,”半死不活的服飾用品商答道,“我恭聽吩咐。”
“進來。”軍官說。
軍官閃在一旁,讓服飾用品商進去。服飾用品商二話沒說,順從地進到裡間,裡邊像是有人正等著他。
這是一間寬大的辦公室,四壁裝飾著進攻和自衛的兵器,門窗緊閉,通風不良,才九月底就已經生了火。屋子中央一張方桌上堆滿了書籍和檔案,上面攤開一張拉羅舍爾城的大地圖。
一箇中等身材的人站在壁爐前面。此人神態高傲兇殘,目光犀利,前額寬闊,嘴邊兩撇八字須,再加上唇下的短髭,使本來瘦削的臉顯得挺長。他雖然才三十六七歲光景,頭髮和須髭卻已呈斑白,身上沒有佩劍,卻頗有軍人風度,牛皮長統馬靴略沾塵土,說明他白天騎過馬。
這個人就是黎塞留紅衣主教阿爾芒-讓·杜普萊西。他並不像人們向我們描寫的那樣,彎腰曲背像個老翁,疾病纏身像個受難者,老態龍鍾,聲音蒼老,成天縮在一張大扶手椅裡,像未死先進了墳墓一般,僅憑他那天才的力量還活著,全仗他那不停的焦思苦慮與歐洲周旋。實際上,當時的他完全是另一番風範,即是一位矯捷風流的騎士,雖然身體已經衰弱,但憑著他那強大的精神力量的支援,可以說是世間曾有過的最非凡的人物之一,曾經在曼杜領地輔佐過內韋爾公爵,先後攻克了尼姆、加斯特和於塞斯,現在又在準備把英國人趕出雷島,並且圍困拉羅舍爾城了。
第一眼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