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覺得全身冰冷。
米拉迪從達達尼昂的驚駭中,自感暴露了。也許他全都看到了:這個年輕人現在知道她的秘密了,知道她的可怕秘密了,除了他,沒有誰再知道。
她轉過身,她已不再是一個憤怒的女人,而是一頭受傷的母獅。
“啊!你這個混蛋,”她咆哮起來,“你卑鄙地背叛我,而且又掌握了我的秘密!你死定了!”
她跑近梳妝檯上放著的一個細木鑲嵌的首飾盒,用一隻狂怒得發抖的手開啟它,從中取出一把鋒刃又尖又蒲的金柄小匕首,一縱身便向半裸著身子的達達尼昂撲過去。
儘管年輕人很勇敢——這是眾人皆知的,然而面對那副變形的面容,那雙瞪得可怕的眼睛,那對蒼白的雙頰,以及那兩片鮮紅的嘴唇,他被嚇得惶恐起來;猶如逃避向他爬來的遊蛇,他一直退到靠牆的床間通道。他的劍碰到了一隻被汗水弄髒的手,他從劍鞘中將劍拔出來。
但是米拉迪無視他的劍,試圖再次登上床向他刺去;當她感到犀利的劍鋒頂著她的喉部時,她才停下手來。
這時,她竭力用雙手去搶那把劍;達達尼昂總是帶著威脅避開她,挑著劍鋒時而對著她的眼,時而指著她的胸,同時讓身體順勢從床上滑下來,尋著通向凱蒂房間的門,以便奪路撤出去。
這期間,米拉迪帶著可怕的狂怒向他衝來,一邊大聲吼叫著。
然而這畢竟像一場決鬥了,所以達達尼昂慢慢鎮定下來。
“好呀,漂亮的夫人,好呀!”他說;“我以上帝的名義,請您安靜些,要不我在您的另一個肩膀上再畫第二朵百合花。”
“下流!下流!”米拉迪吼叫著。
達達尼昂一直找著門,同時嚴陣以待。
聽見他們兩個人的打鬥聲,凱蒂開啟了門。這時,米拉迪正推倒傢俱進攻達達尼昂,達達尼昂正躲在傢俱後面防備對方的進攻。他早就為靠近那扇門在不停地迂迴,此時只有三步之隔了。他只一跳,便從米拉迪的房間衝進女僕的臥室,並快如閃電一樣關上門,用他整個身體頂住它,而凱蒂接著推門栓。
米拉迪使出超過一個女人的常力,試圖推倒把她擋在房內的拱扶垛;隨後,當她感到那樣做不可能時,便用匕首猛刺房門,有幾處木板被她穿通了。
每刺一下便伴隨一聲可怕的詛咒。
“快!快!凱蒂!”當門閂推上後,達達尼昂低聲說,“把我從這座房子送出去,否則要是讓她有時間緩過氣來,她會派家丁把我殺死的。”
“可是您不能像這樣出去的,”凱蒂說,“您還光著身子呢。”
“真是這樣,”達達尼昂說;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僅裹著一件上衣,“真是這樣;你能給我穿什麼就穿什麼,但我們要抓緊,你要明白,現在是生死攸關呀。”
凱蒂實在太懂了;轉瞬間,她給他穿上一件花裙子,戴上一頂大帽子,又給他披上一件女用短斗篷,還給了他一雙拖鞋,他光著腳穿進去;隨後,她領著他沿著樓梯一級一級走下去。正在這時候,米拉迪已經拉過鈴,叫醒了全住宅的人。看大門的聽出是凱蒂便拉了開門繩。就在這時候,米拉迪半裸著身子探出視窗大叫道:
“不要開大門!”
全書 第三十八章 阿託斯當寶從戎
年輕人已經逃之夭夭,而米拉迪還在有氣無力地向他做著威脅的手勢。就在達達尼昂的身影在她的視野中消失的一霎那,她暈倒在臥室裡。
達達尼昂神色慌張,不顧凱蒂可能發生的一切,連奔帶跑地穿過半個巴黎,一直到阿託斯的門前才停下腳步。他精神的失態,那刺激他的恐怖,追蹤他的幾個巡邏兵的叫喊,以及一大早趕路辦事的幾多行人的嘲罵,只是催促他加快了飛奔的腳步。
他穿過庭院,登上阿託斯的二層樓,聲震屋宇地敲著房門。
格里默睡眼惺忪地前來開門。達達尼昂餓虎撲羊般地衝進前廳,幾乎撞翻了格里默才闖進屋內。
雖然可憐的跟班素來緘默,但他這一次終於開口說話了。
“喂,哎呀呀!”他大叫道,“要幹什麼嘛,您這個橫衝直撞的女人?您找什麼,女人家?”
達達尼昂脫下帽子,從女人斗篷下伸出雙手;當一眼看到他那鬍髭和那無鞘的劍鋒,可憐的小鬼才發現,和他打交道的原來是個大男人。
這時,他以為闖進了一個殺人歹徒。
“救命啊!來人呀!救命啊!”他大聲嚷著。
“住口,可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