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六的晚上,李廠長帶著張志平又去了趟陳師傅家。還是那個天井連著廚房的小院,家裡沒什麼傢俱,空空蕩蕩的乾淨,呂嬸在廚房忙著燒菜。
志平這幾天的反常,讓呂嬸心裡狐疑,更讓陳曉月心裡難受。早上她一個人悄悄的站在村口,看見志平騎著腳踏車去了總部,晚上什麼時候回來,她就沒再見到了。這兩天爸爸晚上回來也不喝酒了,總是早早躺下,在房間裡唉聲嘆氣。
聽爸爸說這兩天小會計很忙,要去總部報賬,別人眼裡是會計去報賬,只有她心裡明白不一定是報賬。她聽志平說過公司的辦公室和團委經常找他,而那些人都是年輕的女大學生呢?她在心中泛起一陣酸味來,她希望今天志平撲了個空,一個女同事也見不到。
這樣的心情煎熬著她,讓她一天沒上班,比上班還累。安靜下來她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心想張會計不就是跟她爸媽關係比較好的一個年輕會計嗎?來過家裡吃過幾次晚飯而已,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很短,僅限於小張會計來他家和她送小張回廠裡的路上。
哦,那段路上的時光實在太美妙。有時是她和弟弟一起送,有時候就只有她。有弟弟在時,他們還嘻嘻哈哈。她一個人跟小張會計走在路上時,一句話也不說,那份悄悄地激動的心情,不忍心打擾。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啊。
在他們跨過一道乾旱無水的溝壩時,小張會計拉了她一下手,那麼有力熱乎乎的大手。暮春的晚上,天氣很涼,她的手纖細冰涼,但張會計的手肥厚而溫暖。
兩個人跨過溝壩,一直沒放開。她的心砰砰跳的厲害,兩人悄無聲息的站在壩埂往西走去。她抬頭望見絮狀的晚雲,圓圓的月亮早已害羞似的鑽進了雲層。
那段路也就十來分鐘便到了,站在馬路上志平對她說:“回去慢點兒。”
“沒事,我帶了小手電。”說完她在褲兜裡摸出一把小巧精緻的手電筒,摁一下便射出一道白光來。
“啊,你還帶著電筒來了!”志平驚訝。曉月卻嬌笑,在黑暗裡罵一句“傻子。”
今天晚上李廠長又帶著張會計來吃晚飯了,她突然不想出去,只偷偷的躲在房間裡,聽他們都在說什麼話,如果是對自己不好的話,或者是不想交往的話,那就不用出門了。
她尖著耳朵聽李廠長說話,聽媽媽說話,聽爸爸說話,是沒聽到張會計說話。至於她很關心的,這兩天張會計總是往總部去報賬的事,也隻字不提。
她正在焦躁不安的時候,聽到李廠長喊她的聲音:“曉月呢,出來陪我們會計呀!”
李廠長假裝酒喝多的樣子,陳小月便拔門而出,笑盈盈地答應著:“哎,大伯,我來了。”然後站在媽媽身旁,望著張志平一眼又掉過眼光看著李廠長,彷彿她是李廠長手下的一名工人,等著今天安排在哪裡呢?
“曉月呀,我來跟你說兩句,剛才跟你爸媽說的,他們都沒聽見,我要重點跟你說。”李廠長說著拉住曉月的手,像是對待自己女兒似的誠懇。“曉月,你要聽大伯說,張會計來這裡不久,很多地方不熟悉,你沒事時候要帶她出去走走。”
然後李廠長又拉了志平的手說:“張會計,你看的書多,曉月有不懂的來問你,你要如實回答她。而且我今天要你向曉月保證,以後她不管問什麼問題,你都要老老實實的回答,可好?”
志平當然知道廠長的用心,便誠懇地說到:“我會老老實實回答的。曉月看到志平低眉順眼的模樣,心裡那些焦慮瞬間蕩然無存了。”
李廠長又說到給方老爹做壽的事,讓陳師傅不要太著急,事情會水到渠成的。
陳師傅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彷彿早已忘了幾天前他在瓦堆上罵罵咧咧的話了,只是誠懇地說:“廠長,你別當那麼多人面說我,我要面子呢,你還說過讓我當車間負責人呢。還怎麼當?”
志平聽了想笑,突然覺得喝了酒的陳師傅像個孩子。
李廠長也微笑地說:“你這麼長時間了,也知道我就是有什麼說什麼,從不拐彎抹角。那天你不幹活,在那裡罵罵咧咧,我就來氣了,所以喊你進辦公室也就沒好話了。
“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都要認認真真把事情做好,讓兩個孩子自己做主,不要干涉他們,提供方便,這才是家長該做的事。”
曉月一臉幸福地看著志平笑,志平也覺得山環水繞那一段彎彎曲曲的路終於拋在身後,剩下的就是綠水隨著青山轉了。
李廠長說到方老爹爹做壽時,讓他過來做,到時候張會計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