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擋開,胡長寧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反過來安慰她道:“你還是去收拾一下,撿些重要的,書也不用帶了,都在我腦子裡。”
胡劉氏默默點頭,轉身上樓,背脊愈發挺直,讓胡長寧莫名心安。
聽到小平安的笑聲,胡長寧循聲而去,胡十娭毑正在後面給他洗澡,天氣有些冷了,小傢伙不肯好好洗,胡十娭毑一邊洗一邊罵人,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擰上兩把,小平安也不惱,在盆裡扭來扭去,活像條白白胖胖的泥鰍。
看到胡長寧,胡十娭毑彷彿知道他的來意,臉色一沉,三下五除二把小平安洗好擦乾,胡長寧連忙幫手穿衣服,誰知越幫越忙,胡十娭毑把他一推,終於笑出聲來。
小平安不知所以然,也咯咯直笑,伸著小手要抱,胡長寧一把舉起,差點一頭栽倒,不由得出了身冷汗,喃喃道:“外孫伢子,你到底吃的是什麼,怎麼長這麼胖了!”
“功臣”胡十娭毑得意地笑,胡長寧把小平安放下,讓他去找香噴噴的湘湘,小平安得令,撒開兩條小短腿跑了。
“不要勸我,要走你們走,我死都要死在長沙!”胡十娭毑一邊給小平安洗衣服,冷冷說道。
胡長寧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上面要把長沙燒光!”
“發神經!”胡十娭毑把衣服往盆子裡一砸,低吼道:“哪隻蠢豬的命令,長沙這麼多人,燒光了我們住哪裡,吃什麼!”
胡長寧並不介面,自顧自道:“等小薛回來,你去問他吧,姆媽,就算是為了你重孫伢子,跟我們一起走吧!”
胡十娭毑一聲不吭,撿起衣服繼續洗,胡長寧在她身後站了許久,始終不知如何開口。
“娭毑,爸爸說的是真的!”薛君山不聲不響來到兩人身後,蹲在胡十娭毑身邊,聲音嘶啞道:“張主席下午接到燒長沙的密電,任務已經派下來,警備司令部主辦,我們協辦。”
胡十娭毑還是沒有聲音,把衣服洗好晾好,徑直往前面走,胡長寧和薛君山面面相覷,都跟在她身後,胡十娭毑腳步一頓,用顫抖的聲音道:“別跟,我去收拾東西,再睡一下,晚上你們自己吃!”
兩人心頭大石落地,胡長寧長吁了口氣,低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薛君山苦笑道:“我早就猜到他們有這種想法,就是沒想到要自己親手完成,以後我就是長沙的罪人啊!”
“哪天燒?”胡長寧問完又有些後悔,“不方便說就算了。”
薛君山再也笑不出來,咬牙切齒道:“今天!”
胡長寧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薛君山朝他用力點頭,柔聲道:“我也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這麼快,本來大家都是今天撤退,有娭毑在,我也沒有辦法。你不要擔心,鬼子還在新牆河,離這裡還遠,明天后天走還來得及,而且我們家牆高,燒不進來,我專門派了人盯著,不怕他們趁火打劫。”
胡長寧苦笑道:“還好是新牆河,不是新河,不然我們長翅膀都飛不走了!”
兩條河只有一字之差,新牆河在岳陽南面,離長沙有兩三百里,新河就在長沙北面郊區,只有十里路。
“還好是新牆河。”薛君山隨口接了一句,腦海中閃過今天開會時眾人凝重的面色,只覺心一點點沉下去,即使自己勉力支撐,也無力迴天。
兩人都沉默下來,沿著牆走了一圈,真正讓胡長寧吃了定心丸的是牆邊的幾個大水缸,現在都是滿滿當當,一有險情,應該能應付過去。
兩人都沒留神小滿跟在後頭,小滿跟了一會,抿著嘴回到房間,往箱子裡塞了幾套衣服,提著箱子來到湘湘房間,看到湘湘床榻上塞得滿滿的箱子,又抿了抿嘴,對湘湘詢問的眼神視若無睹,徑直從衣櫃裡拿出幾件好衣服塞進自己箱子裡,把兩個箱子合上掂了掂,朝她用力擠出笑臉。
晚飯是湘君做的,飯桌上一片沉悶,小平安鬧著不肯吃,一直叫胡十娭毑喂,誰的話也不肯聽,薛君山一巴掌扇過去,把筷子一丟就走了。
小平安長這麼大都沒捱過打,哭鬧不休,胡十娭毑終於出來,抱著他一個勁叫“我的乖孫”,輕聲嗚咽,小平安也有幾分懂事,哭了兩聲就不哭了,反過來抱著胡十娭毑幫她擦眼淚。
湘君擦著眼睛進了自己房間,往沙發上一坐,睜大眼睛看著電燈,心裡空空蕩蕩。電話鈴聲把她驚醒,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她深深吸了口氣,果然聽到薛君山在大叫:“湘君,對不住,我算計錯了,你們趕快收拾東西先走,這次上頭下了死命令,要把所有公私建築燒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