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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且有時候呢。她現在沒別的指望,最好是能一腳踏進長白山。哥哥們為奴,她哪怕在山溝裡搭個窩棚,給他們補衣裳做飯,好歹是自己的親人,不用小心翼翼提防著。

飯吃得差不多了,她不喝酒,作完一揖就勢離席了。

大月亮照著人間,滿地清輝綿延。她一個人走出驛站,左右看看,來路莽莽,去路也莽莽。站在黃土道上思量了會兒,想起給七王爺送鳥的時候看見他桌上攤的一方地圖,上頭密密匝匝全是小字,有溝渠有山頭,當時找那長白山,找了好半天才找著。

大英的疆域實在廣,出京跑了十來天,地圖上也就寸來長,至於距離長白山,還得五六個那麼遠。現在是八月裡,估摸著要到十月中旬才能到那兒。據說長白山氣候不大好,十月裡已經大雪封山了,炮製人參的奴役特別苦,冰天雪地裡刷洗翻曬,沒日沒夜切片研粉。那裡產的參,不光供應紫禁城,連市面上流通的也歸他們收拾。遭了流放的人,基本就不算個人了,產參的季節裡忙著正頭差事,不產參的時候還得開荒種地,從雞叫幹到掌燈,不容你喘半口氣。

人嘛,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完的福。好在汝良他們結實,自開蒙就給逼著練武,十幾歲的時候光膀子在院裡打拳,一使勁兒,腰腹上一道一道稜,跟搓衣板似的。園子裡有專供他們練套路的木頭樁子,還有腕子粗細的鐵鏈子供他們抖。他們對練武不太感興趣,可是有諳達看著沒辦法,見天兒的打太極、打八卦。看見父親來巡視就壯聲勢,哼啊哈的邊打邊吆喝。要考武狀元是差點兒,強身健體倒很有用,那哥兒仨自小連傷風咳嗽都沒有,身底子好,就算上了長白山也能熬過來的。

她一個人在官道上慢慢的踱,入夜後風裡夾帶了涼意,想想以前的事,回憶回憶有父母哥子的日子,覺得挺好的。後來的際遇呢,沒什麼大坎坷,或者有坎坷她也忘記了。苦難裡走出來的人,一門心思往回看,立馬死在這裡都夠格了。

就是有那麼一點不痛快,還是因為先頭的事。她舒展開雙臂沖天吶喊:“沒事兒,都好好的。”她常這樣,不高興了喊一嗓子,比吃藥還管用。

再往前走,隱約看見前面有個湖,月亮照著,水波粼粼,大概就是廖大頭他們打算來摸蚌的地方吧!

這樣廣袤的所在,發現玲瓏之處,就覺得格外喜人。她不敢靠湖太近,找個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小時候愛玩水,給灌輸了不少水賴子、水娘娘的典故。然後呢,人漸大膽子漸小,因為會想象了,怕夜裡陰氣盛,離水太近做了水鬼的替身。

揀個石子兒打算划水漂,手一揚,沒抓好,石子兒筆直朝身後砸了過去。本以為四周圍沒人,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後面突然嘶地一聲吸了口涼氣,她嚇得寒毛乍立,一骨碌爬起來,叉腰說:“誰在那兒裝神弄鬼,看爺不窩心腳踹死你!”

模模糊糊一個人影,起先遠看不清,後來走近了,這身形打扮,居然是十二爺。

她拍著胸口大嗔,“嚇死我了,我當誰呢!”想起來砸他那一下,有點著急,上下打量了一遍問,“您怎麼出來了呀?我打著您哪兒了?疼不疼呀?”

十二爺沒搭她話,直剌剌說:“你一個人跑到這兒來想幹什麼?”

“沒想幹什麼呀,我就是悶得慌,出來散散。”這時候看見他怪高興的,忘了他是身份尊崇的王爺,黑燈瞎火有個人做伴真好。她笑著問,“您熱不熱呀?我給您打扇子。野外蚊蟲多,沒的咬著您。”

因為月色好,面對面站著能看清他的口型,只是必須靠得近,稍遠就得連蒙帶猜了。他挑了一塊石頭坐下,指指身旁,“你也坐。”

定宜搖頭說:“我站著回話就成了。您是專程出來找我的?”

弘策計較了下,從屋裡出來就沒看見他,吃飯的時候總在琢磨他藏根綾子是為什麼,會不會委屈夠了,一時想不開就懸樑自盡了這麼說來委實是擔心,弄得他連飯都沒吃好。剛才一路找,心裡都懸著,現在看見他才覺得安穩了些。

定宜呢,高興過後又憶起自己的短板來了,不敢確定十二爺看沒看見。她心虛呀,也不敢說太多,就那麼靜靜站著,隔了一會兒才想起扯閒篇兒,眯覷著眼說:“今兒月色真好,是吧?”

他挺賞臉,應了句是。自己思量半天,直截了當勸慰怕傷他顏面,捂著不提,又怕他真做傻事,到底還是決定旁敲側擊,斟酌道:“剛才酒桌上我同七爺提過了,讓他好好整頓手底下的人,我料著不會再出這樣的事了。人活於世總有這樣那樣的不順心,不光你,就是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