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寧搬新家了,西街那個門面現在空著還沒出租,等一會藍兆容出來了,你們帶他去那邊安頓下來,抽個時間,我把那房子過契換上他的名字。”
薜夢瑤應下,也沒有道謝,為著一個已成外人的人謝自己的哥哥,說不過去。
裘世禎想起前情,看看薜夢瑤亭亭玉立婉約絕美,與應遠非站在一起,倒真挺般配,不覺笑道:“不知藍兆容後不後悔?”
“他悔不悔,都與妹子無干了。”薜夢瑤低聲道。
“他悔了還情有可原,可笑的是夢瑤的嫂嫂,前日找上門來了。”應遠非搖頭不已。
“她還敢來找夢瑤?”裘世禎驚奇不已,這人倒跟沈佑堂有得一拼。
“正是呢,來時我不在,聽夢瑤說的,說什麼我沒有送聘禮,夢瑤直接回道,當日隨了義兄走,可不是給過一千兩銀子麼?恩義兩絕,嫂嫂若是想認回妹子,依裘家的孃家禮數來。”應遠非微笑道:“夢瑤把你陪送的嫁妝禮單遞了過去,她當時便啞口無言。”
“想必她悔青了腸子,一個侍郎妹夫沒得了。”想像下薜夢瑤嫂嫂離開時的不甘,裘世禎大笑不已。
應遠非也笑了,笑了片刻,問道:“你來看汝昌還是沈老爹?”
“看青珞她爹,蕭汝昌怎麼也移送刑部了?定刑了?”
“定刑了,跟魏家的人一起,三日後問斬。”
三日後問斬!裘世禎愣住,應遠非看裘世禎有些傷感,拍拍他的肩膀道:“萬事成定局,你若是想見他,不妨一見,沈老爹那裡,還是別見了,我替你們作主,上告了求判個徒刑,留一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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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世禎從不去想蕭汝昌進牢房後的境況,恨是真的恨,然而,兒時十幾年的交情,並不能從腦中剔除。
走在陰森森的長廊上時,看著兩旁的木柵欄隔著的牢房裡面披頭散髮的犯人時,裘世禎周身面板起了疙瘩,那些人躺著的是雜草鋪就的地鋪,房頂織滿蛛絲網,馬桶就擱在門邊,發出陣陣惡臭。
這樣的環境,對蕭汝昌那般有潔癖的人,每一刻都是煎熬吧?
“就這個,蕭汝昌,有人來探你了。”獄卒把裘世禎領到最裡面一間牢房時停下,因是應遠非通氣讓進來探望的,獄卒還把牢門開啟了。
蕭汝昌的境遇比裘世禎見過的那些人好,地上鋪著兩床褥子,看來很潔淨,身上蓋的,也是織錦被面的羽絲被。也不知是應遠非送來的東西,還是其他人。
蕭汝昌側身面朝裡躺著,聽到獄卒的喊聲,身體動了一下,卻不轉身也不起來。裘世禎走了進去,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
牢房中靜寂無聲,忽然間,蕭汝昌猛地坐了來:“世禎,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他的形容著實憔悴,瘦得皮包骨頭了,眼窩深陷,眸仁灰濛濛的,鬍子拉碴,渾沒有往日玉面郎的精緻俊雅。
裘世禎辯不出是喜是悲,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和青珞成親了。”
“我聽遠非說了。”蕭汝昌咳了起來,越咳越急,有些接不上氣,紅著眼睛看著裘世禎,裘世禎靜靜看著,並沒有伸手幫他撫背順氣。
“世禎,如果我不畫那些畫,你會顧念著我們的交情救我出去嗎?”
裘世禎默然,許久道:“你在畫那些畫像時,有沒有想過我們的交情?”
“沈青珞害死了月媚,我不能放過她。”蕭汝昌咬牙,面目醜陋猙獰。
“害死蕭月媚的,是你。”裘世禎定定地看著蕭汝昌,一字一字道。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其實你應該心裡有數,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裘世禎停了一下,毫不留情,尖銳地道: “你把嫁妝全部燻了麝香,你妹妹去魏家前,腹中胎兒已有了危險了,魏隆粗暴的行為使她喪命,但若不是事先已有滑胎之相,會不會致大出血,很難說。”
“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我害死的,你說的不可信……蕭汝昌瞳仁發直,有些痴呆了。
“我走了,你自己想想吧。”裘世禎不想再多說,轉身朝外走。
“世禎,我死了,你能給我收殮嗎?”背後傳來蕭汝昌帶著顫音的問話。
“能。”
“謝謝!”
剛走得幾步,咚地一地聲響,裘世禎抬起的腳步停下,靜默片刻,轉身朝蕭汝昌的牢房走去。
蕭汝昌倒在地上,頭破血流,圓睜著雙眼看著牢門。
“臨死了,你還想讓我不能安生?”裘世禎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