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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趕車的車伕頂著一頭骯髒油膩的頭髮,亂得像是被炮仗炸開了花兒。他是茶裡王家的車伕,姓馬,外號“馬後炮”。

車內的茶裡王撫摸著一雙稚嫩的小手,臉上流露出一絲擔憂,堆滿眼角的皺紋愈加深了。

小手的主人是他的外孫“儒郎”,今天剛滿九歲。儒郎繼承母親王夫人姣好的容貌,秀氣得像個小女孩。哪個婦人見了他,都忍不住想放下自己的孩子抱抱他,蹭蹭他可愛的小臉。

儒郎望向茶裡王,撅著紅潤的小嘴,不解地問:

“孫兒還是不懂,為什麼狐夫子無論說什麼都一定是對的?爺爺不是說,人都會犯錯嗎?”

“狐夫子不是凡人,是仙人。仙人說的一定是事實,哪怕他說爺爺是個仗勢欺人的混蛋,你也要堅信那是對的,萬萬不可懷疑頂撞。”

儒郎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心中的迷茫又多了幾分。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發生劇烈的搖晃。馬後炮吆喝一聲,勒住車馬,就聽驚魂未定的茶裡王厲聲罵道:

“你這殺千刀的戎犬,是想要我的老命不成?”

聽到戎犬二字,馬後炮頓時眉頭一皺。他知道戎犬是對西戎人的蔑稱,而自己身上流的正是申戎的血。但畏懼於茶裡王的淫威,他還是硬生生將這口氣嚥到了肚子裡,操著一口外地口音,笑著解釋:

“老爺息怒!有個問路的攔車。”

聽了這個解釋,坐在車裡的儒郎覺得很奇怪。在他印象中,王家的汗血馬向來是出了名的驕橫霸道。它在城中橫衝直撞,從來沒人敢攔,也沒人攔得住。

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一匹飛馳的烈馬停下來?

儒郎好奇地掀起車廂前的布帷,露出一雙大眼睛向外看。

朦朧的晨曦之中,只見一個雪白的人影站在街道中央,擋住車馬的去路。

這人全身都是白的。

白靴,白褲,白袍,白玉帶,連斗笠也垂著白紗,緊緊壓在額上。其實他就算不戴斗笠,也根本沒人能看到他的臉。那張臉被一塊白布遮住,只露一雙眼睛。除了這雙凌厲的眼睛,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寸肌膚露在外面。

儒郎只見戲臺上的刺客有過這種扮相,沒想到今天竟在街上遇到一個。可是刺客的夜行衣通常都是黑色,而他這一身雪白,恐怕在夜裡也會映著月光閃閃發亮,真想不通他為何要如此裝扮。

白衣人靜靜佇立,目光掃視著車馬。儒郎眨了眨眼睛,感受到那冰冷的視線,連忙將小腦袋縮了回去。

“嗖!”

白袖中飛出一塊亮白的銀貝。

馬後炮接過銀貝,賊眉鼠眼地取出一根裹著白布的木頭。

白衣人把那木頭從白布裡抖了出來。那是一把桃木劍,劍鋒殘留著風乾的血跡。嗅過沾著血跡的部分,白衣人頓時眉頭緊蹙,問道:

“人呢?”

“什麼人?”

“劍的主人。”白衣人的語氣冷得似能將人冰封。

馬後炮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自從進了青靈廟,就沒再出來過……”

……

西戎:古代中原王朝對西方少數民族的泛稱,包括:申戎、犬戎、義渠戎、鬼戎、白戎等。“戎”是周人加的蔑稱,各族各有生僻複雜的稱呼。本書以仙俠為主,為了避免混淆,讓大家一目瞭然,書中統稱為“戎”。

第十六章 一日為師

馬車駛出西門,直奔城外的山丘而去。

到達摘星臺下的時候,滾動的車輪逐漸慢了下來。

儒郎向車窗外張望,只見沿途兩旁皆是林立的墓碑,只有一條狹長的小路通向摘星臺頂。小路上排著一條几百米的長隊。排隊者的身份五花八門,有錢莊的,有當鋪的,有說書的,有賣炊餅的,有賣藝的,也有賣身的……

儒郎聽爺爺說,去青靈廟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想來找狐夫子解決麻煩的人,另一種是想問道修真,求長生之法的人。

然而,儒郎卻屬於這兩種之外的第三種人——他是來拜師的。

排隊上摘星臺的人們見到王家的馬車駛來,紛紛不約而同地避讓。儒郎不禁覺得有些驕傲,因為他覺得像自己這樣被狐夫子選中的人,再也沒有第二個。敢駕馬車上摘星臺的,也只有王家。

儒郎從小聽爺爺說,這些平民百姓天生就是麻雀,而王家的子孫則好比金絲雀,將來還將浴火涅槃成鳳凰。

“到了。”

馬後炮話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