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貪看她的表情,她擠眉弄眼,嘟嘴斜唇,把一段簡單的話,硬是添入許多生動。
“就算是挑釁也好過零反應,我又不是廣播電臺,可以對著你這支麥克風,喃喃自語兩個鐘頭。”
他笑一聲,拉開她的手,繼續往客廳方向走。
很好,笑,也算是某種程度的反應。
“拜託啦,給點面子行不行?”
她攔在他面前,兩手平舉,帶點耍賴,盧著他,鬧著他,硬是要盧出他一個回應。
他凝睇她,半晌,回答:“好。”
好?意思是以後他很樂意在她喋喋不休時,給點正常反應?她一笑,得寸進尺問:“好什麼?”
“我跟你一起回老家。”
什麼?一愣,沒想到竟能盧到他這個回答,她還以為他近鄉情怯,需要更多的說服,才肯踏上歸鄉旅途,怎麼知道他這麼幹脆。
奮身一躍,用力鼓掌,她顧不得他的潔癖,偏是撲進他懷裡,大叫,大笑,用足行動表情,表達自己的快樂之意。
視線落在他背後的朱苡宸,並不曉得自己此刻的投懷送抱,在他的眼角眉梢烙進一絲笑。
她勾上他的手臂,不顧他是否不快,不介意是否熱臉又貼上冷屁股,她拉著他走進客廳,推著他坐進沙發,再靠著他聒噪叨絮,不停說話。
安凊敘望著神采飛揚,手勢動作很多的她,淺淺地拉扯起嘴角,心想“如何靠自己一個人完成千場談話”對她而言不算挑戰,而是一種熟能生巧的習慣。
她從老家的政變,說到社會在這二十年來的重大變遷。
是職業病,但這長篇大論因為有許多專業術語,聽得不至於讓人太憂鬱,她從政黨輪替,討論到民心,歸納出百姓所需,他在心底冷笑,民心不過是“生活”二字而已,自古以來都是,根本無需瞀言廢語。
她再從學生對某些論點的贊同與不贊同,提出自己的看法,最後,她談到八年級生的生活態度與觀念……他的結論是——她很適合做馬拉松式演講。
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的熱情臉龐,說話時,她過度活潑的眼耳鼻唇,生動地吸引人心,她反覆詰問的說話方式,幾次讓他忍不住加入話題。
就這樣,他們一路對答,卻不記得,話題怎會牽扯到這裡。
她問:“以前我見過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在你家進出,她是誰啊?”
會在他家裡進出的還有誰?他想也不想回答,“阿雪。”
她點頭緩道:“阿雪很美,有種冰山美人的氣質,可臉上會不自覺地帶起一抹嘲諷譏誚,好像天底下的事都不順她的眼。”
有嗎?現在的阿雪在大太陽的照拂下已然改變許多。如果她還看得見阿雪臉上的譏誚,那是因為她距離阿雪夠近,若是以往,她根本無法靠近。
“這本來就是個讓人不順眼的世界。”安凊敘垂下眼睫,眉間微皺,好像不耐到極點——那是阿雪專用臉。
朱苡宸望著如出一轍的表情,他和那位阿雪關係很親密吧?莫名其妙地,一股不明酸氣溢入胸襟,心像被什麼東西錐上,痛了那麼一下下。
看著躺在地上的阿紫……
對,他改不過來,她說她叫阿朱,可他就是認定她是阿紫,沒關係,阿朱,阿紫本就是雙胞胎,不信?去翻翻《天龍八部》。
她給他一副鑰匙,讓他可以隨時進出她的家,鑰匙是她硬塞的,他沒有多說什麼,便接了下來。
他來了,因為她已經超過三十六個小時沒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是非常奇怪的狀況。就算在感冒事件之前,她也會有事沒事地到他家晃兩下,感冒事件之後,更別說她大半時間都窩在他家。
因此,他有足夠理由懷疑,她又暈倒在某個角落。
她說過,她是經由“流行性感冒病毒”票選出來的性幻想最愛人類,所以每次新聞報導“流行性感冒進入高峰期”,隔天,她必定會進診所報到,讓醫生大人宣佈她又被新一波病毒迷戀上。
如果她懶著,拖著,抵死漠視它的存在,就會像上次那樣,嚴重到需要點滴伺候。
她對病毒沒有防禦力,一如她對帥哥缺乏免疫力,那句話說完的時候,她的臉突然向他靠過去,額頭頂上他的,笑得賊兮兮的說:“現在知道,為什麼我一日不見你,如隔三秋了吧?”
那時怎麼會討論到這個?
哦,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他心情有點糟,對她的不請自來遷怒,他冷聲問她:“我家有黃金嗎?值得你天天來探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