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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活白痴才會把自己的房子弄成遊民收容所。

他動手把杯子拿到水龍頭下衝洗乾淨,再拿塊抹布將水漬擦去。如果做出這些事的是別人,他會一把將對方推出屋外,並在門口貼張公告,上面寫著——此人與狗不許進入。

“舅媽還去問了菜市場裡和阿姨比較熟的老攤販,但沒人聽說過你舅舅的事。”

她見他走出廚房,也跟著走出去,他轉頭,發現她沒把椅子擺回原處,很忍耐地嘆口氣,走回餐廳,將椅子推到桌子下,擺正。

朱苡宸神經大條到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他的大忌,仍然在他身後聒噪不已。

“你會不會很難過?我知道這個結果令人失望,不過我們一定可以想到其他辦法,追出阿姨的下落。”她再度信心滿滿地說。

安凊敘背對她苦笑,苦笑讓他的額間勾出兩條抬頭紋,真不曉得她從哪裡來的自信?

他怎麼不看她?是生氣嗎?還是她的答案讓他太失落?她兩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逼他回頭看自己。

“你對我很失望,對不對?”她鼓著腮幫子,滿眼抱歉。

失望?不,他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當年離開時,他不過九歲,現在他已經二十九歲了,二十年的光陰可以抹去許多記憶,何況是難尋的蛛絲馬跡。況且,她用的是最不濟事,最沒效率的尋人法,當真全指望她,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媽媽。

“沒有。”

“對不起,我會再加油的。”她舉手發誓,表情可愛得一如當年,好似她還是那個被打得哀哀叫的小女生。

他心想,她要怎麼加油啊?連專業人士查那麼久,也不過查到一點點稱不上線索的線索,憑她?靠幾個二十年前的老鄰居?

忍不住,他揉揉她的頭髮,她笑了,笑得燦爛如一顆紅太陽,煨暖他的心。

揉頭髮……那是很親密的舉動吧?這是否表示他們的關係已經飆快車,回到兒時的親密?

她抱起他的手臂,臉貼在他的肌肉上,甜美笑著。

“中秋節我要回老家過節,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舅媽很想念你,她在電話中要我轉告你,退休後她沒事做,經常去你家修剪花木。你們家院子的樹長得很高了呢,老桑樹結出來的果實,比菜市場賣得還要碩大,採下來熬醬、熬汁,好喝得不得了。如果你回去的話,還可以喝到今年四月份的新貨。”

“她還在玉蘭樹下襬了鋁梯,採下來的玉蘭花,舅媽都拿來供菩薩,請菩薩保佑你健康長大,保佑阿姨身體恢復健康,也保佑你們母子早點團圓,怎樣,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還有人默默關心自己,求天求地的求他能平安健康?她的話讓他心底滑過一道暖流。

想回去看看嗎?是啊,很想。

多年前那個苦等不到母親的男孩,曾鼓起勇氣,回去過一次。他爬牆,爬窗,摔得手腳傷痕累累,卻發現母親已經不在那裡,他在空無一人的大屋子裡,哭得驚天動地,一路從老家哭回臺北。

被遺棄的孤獨和自卑,在瞬間膨脹發酵,他忍耐了那樣長久啊,誰知,竟是他下了謬誤的結論,錯怪了母親。

他不只一次自問,如果那時候自己沒在捷運站遇見阿雪,會怎樣?

回到充滿惡意的“家”,繼續當別人的眼中釘,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卻仍不時踩到地雷,飽受一頓刻薄奚落或暴力相向?

在那樣動輒得咎,仰人鼻息的環境中生活二十年,他的性格會變成什麼樣?猥瑣卑微,低聲下氣,還是刻薄寡廉?

親人?哼。

他並曉得,此刻自己的表情和阿雪提到家人時,一樣充滿不屑與輕蔑,環境總是改變著人們,就在不知不覺間。

突然,他聽見朱苡宸嘴裡傳來輕柔的嘆息聲,她伸出兩手扳住他雙頰,把他的臉轉過來與自己正面相對。

她的手心微涼,在炎熱的氣候裡,帶給他一絲舒爽。

“你覺得我很想挑戰‘如何靠自己一人完成千場談話’嗎?”她轉移話題,捨不得他臉上的冷漠。在幸福中成長的人,不會出現這種表情,她心疼他吃太多苦頭,那個苦啊,肯定多到謀殺了他的溫暖善良。

緩緩嘆息,安凊敘發覺自己喜歡她的碰觸。

“我的意思是,你好歹給點回應,我講一句,你不必回答一句,但至少給個嗯,呃,哦,啊,隨便一點小聲音,讓我知道你的耳膜有接收到我的音波,行不行?”

他沒有回應,並不是反對她的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