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我軍一旦開始拼命,韃虜氣勢反而下去了,幾次大戰,雖則傷亡慘重,最終卻多是韃虜支援不住,先退下去。這麼一計較,死的人也未必比那些見敵則逃的隊伍多。因此上,末將每戰必然衝鋒在前,不避生死,雖然受了些刀傷箭創,這條賤命倒是保住了。看來戰場之上,怕死則易死,捨生反能生,這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說到此,馬芳刷地拉開衣襟,露出毛扎扎的胸脯,但見胸上七零八落布了好些傷疤,有大有小,看上去毫無美感。
那俞大猷在嚴鴻下手坐著,聽馬芳這般說,深以為然,不禁叫聲:“好!怕死則易死,捨生反能生,馬將軍你這話說的深得我心!”也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肩頭,傷疤也是不少。
嚴鴻眉頭一皺,心想您二位倒是惺惺相惜,跟我這兒玩脫衣舞來了,這汗臭都燻死人了。他要緊道:“二位將軍都是朝廷帶兵官,呃,這大庭廣眾,還請穿好衣服。馬將軍,那您說這官,又是什麼意思?”
馬芳嘆口氣道:“聖天子在位,將士保衛邊陲,浴血奮戰,這都是本分,沒什麼可自誇的。然而朝中文臣,視我們武將如奴婢。吆三喝四,斜眼瞧人,這都不說了。更為可氣,打了仗之後。報上戰果去。百般挑剔,那殺敵斬首的犒賞。還有死傷殘疾的撫卹,再三再四的剋扣、拖延,這般下去還如何讓將士用命?長此以往,軍心更是不振。”
嚴鴻聽到此。倒是深有同感,點頭道:“馬將軍說的是,朝中文人,這一條最是混賬。那邊關將士提著腦袋和敵人拼命,你卻連銀子都要剋扣人家的,這種傷陰德的人就該發配邊關,在敵前敢死。所以我嚴某督軍。從來發銀子最是痛快。人家流血拼命了,多給些銀子有什麼不該的?想那濟南之戰,若不是我發出去幾十萬兩銀子激勵士氣,豈能大破白蓮教徒四十萬。保得山東無恙?”
俞大猷也道:“嚴欽差為人最是大方,此次東南大捷,也是靠了嚴欽差,各軍將士的犒賞、撫卹,都是足額髮放,並無延誤。”
馬芳聞之,起身一拱手道:“嚴欽差不愧是閣老門風,非但文武雙全,更能深知邊庭將士之心。有您巡行北疆,實在是北國將士的福分,國朝邊防,也虧您扶持棟樑,才能安堵。欽差在上,受末將一拜。”說罷作勢便要下拜。
嚴鴻忙伸手虛扶,笑道:“馬將軍,這門風不敢當。說來,我看將軍也是個聰明人,卻為何與楊軍門不甚和睦?此處沒有外人,不妨說來聽聽。”
馬芳見嚴鴻問到這事兒,沉默片刻,嘆息道:“如此,就當下官酒後胡言,在嚴欽差面前放肆了。那楊軍門自來宣大,關注的便是收錢買地。這本不算甚麼,可他搜刮得也太狠了些。便是軍士們的犒賞,也不肯放過,刮一層皮還不算,非得連肉颳走,颳得骨頭溜光。末將卻知道這邊庭士卒的苦處,你不讓人吃飽了養活家裡老小,如何能叫人跟著你拼命?所以末將是絕不肯從士卒軍餉上發財,便是楊軍門有些事做了,末將也要去和他理論。這麼一來二去,便惡了楊軍門。聽說便是小閣老,被那楊順從中攛掇,嫌棄末將的孝敬少,也對末將有些不滿。只是末將帶兵,總之抱定一條,絕不喝兵血。我又不曾開鋪子,圈地皮,卻又哪來錢孝敬?”
嚴鴻肅然道:“如此,卻是楊軍門的不妥。將軍放心,我父親這裡,自有我去轉圜。將軍不肯喝兵血,那便是個明白人。自古馬跑要吃料,當兵為的吃糧。一般士卒指望他們拼命,確不該剋扣。”
馬芳見嚴鴻這麼說,頗為感動:“欽差年輕有為,見識非淺。還有一樁,那楊軍門在邊塞,還愛殺良冒功。有那逃避韃虜的百姓,時常被他下令殺了,割頭去說是陣前斬的韃虜。這些邊民,害怕韃虜殺掠,故而逃難,反而送了性命,可憐不可憐呢?末將原本也是邊民,後來被韃子劫掠去,倒還只是為奴。因此與這些難民惺惺相惜,實在不忍下手。故我不聽從他,因為這個也結怨不淺。”
嚴鴻冷哼一聲道:“楊軍門此事做的大不妥當,殺良冒功,便是不說朝廷法度,單是冥冥之中,只怕便難逃公道。”
馬芳原本聽說嚴閣老的長孫,嚴世藩的兒子前來做欽差,心中早做好準備,這一關怕是難過,輕則降職申飭,重則丟官入獄。誰知當面一談,嚴鴻與他說的這幾條,居然都甚相得,不禁大喜。卻聽嚴鴻又問:“還有一事,聽聞邊軍中白蓮教徒甚多,卻不知馬將軍你的人馬裡,可有這等人?”
馬芳坦然道:“不瞞欽差說,宣大之地,軍民中間,白蓮教徒卻是不少。不過多數只是當信佛通道一般,或者生病了有人醫治。這一半也是邊庭軍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