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夏青才是,他說過,他會回來的。他說過,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會把歌裡的故事講給我聽。”
“我就是他的替身。我來了,他就來了。他是我的老師,是我的……父親!他死了,被壞人殺死的。所以,我來了—替他來的。”沈默感覺自己會在一瞬間爆炸。
夏曉薇再也支撐不住,放聲大哭,摧肝裂膽一般。
林濤扶住夏曉薇。
怪歌何看著夏曉薇問沈默:“她是誰?”
“夏青教授的女兒。”沈默彷彿正在窒息。
怪歌何雙手蒙面,良久,放下手說:“我先告訴你我的故事,故事得從1938年說起,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記憶。那一年,有一個叫李畋的人從貴陽來到石門坎,他和高志華牧師以及我的父母,共同見證了一個部族的消亡……”
1938年4月5日,月光下,阿月奔跑的身影。
這是一座童山,就是一隻兔子跑過也會看得很清晰,而阿月可比一隻兔子大多了。
禿頂黑獐的匪徒們呼號著。
阿月沒命似的奔跑,他想跑得更快一些,更遠一些。他跑的越快越遠,李畋先生就越安全。
“砰!砰!”兩聲槍響。
子彈在阿月身邊呼嘯而過—禿頂黑獐交代過,只要活教授,不要死李畋。活的能換槍,死的不值錢。
禿頂黑獐手中舉著一個望遠鏡—邊老四送的稀罕玩意兒。視場中,醜陋的阿月在狂奔。禿頂黑獐罵道:“奶奶的,是那個臭麻風!都給老子撤回來!”
呼嘯的匪徒們放棄了對阿月的追趕—阿月對他們沒有任何意義。
阿月停下來,看著退去的匪徒,心裡在祈禱著:“主保佑李先生平安,阿門。”除此之外,阿月想不到別的辦法可以幫助李畋,他已經盡了全力。
阿月的麻風病不僅救了他自己,也救了艾西瓦婭和那個孩子—因為他們是麻風病人的老婆孩子,土匪們誰也不願意招惹麻風病。而渡邊一郎那幫日本浪人雖然是為佛眼而來,卻對阿月和艾西瓦婭的身世一無所知,他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李畋身上。
對門坡上,阿月的草房和它的主人們就這樣奇蹟般的逃過了一場劫難。
阿月和艾西瓦婭以及那個孩子—阿月給他取名叫棄兒,在石門坎教會的資助下,過起了離群索居的日子。
阿月除了侍弄那點菜地,就是隔著那道籬笆看著艾西瓦婭和棄兒,傻傻地笑。在阿月的注視下,棄兒一天天長大。
第二年秋天的一個早晨,阿月在給青菜澆水。
棄兒突然隔著籬笆叫道:“阿爸!”稚嫩的聲音傳過籬笆。
阿月一愣,以為聽錯了。
“阿爸!”棄兒又叫。
艾西瓦婭抱著棄兒,在笑。
阿月隨手丟下澆水的傢什,飛奔到籬笆邊:“棄兒!棄兒!叫阿爸!叫阿爸!叫啊……”
“阿爸!”棄兒再叫。
阿月喜極而泣,轉身跑到自己的菜園,選擇了一株長得最好的西紅柿連根拔起,高舉著跑回來,隔著籬笆遞過去……
“阿月……”艾西瓦婭輕喚。
“嗯?”阿月隔著籬笆看艾西瓦婭。
“阿月,你要教他說苗話。棄兒長大了是要出去的,他要會說苗話才能和人交流……”艾西瓦婭說道。
“嗯,嗯!”阿月似乎除了點頭已經想不到其他的表達方式。
從棄兒會說話開始,艾西瓦婭便開始教他唱一首歌,一首很長很長的歌,一首她自己也不懂的歌。幾乎每一個夜晚,空曠的山野中都會有歌聲迴盪,傳得很遠。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棄兒轉眼就長到了七歲。
七個春秋,阿月一直守在籬笆牆的那一邊,從春守到夏,從夏守到秋……月缺月又圓,花開花又落。阿月沒有守到他夢想中的那一天。他的病情非但不見好轉,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體力好像是流水一般漸漸消失,四肢開始出現畸變。但卻堅持著每天都走出來,隔著籬笆看艾西瓦婭和棄兒。堅強地擠出所有的笑容。
細心的艾西瓦婭看到了籬笆那邊的變化。阿月在戶外的時間越來越短,那些青菜也因為缺水而蔫頭耷腦。她問阿月怎麼了?是不是病了?阿月總是笑笑說,我很好。
1945年9月13日,農曆乙酉年八月初八。夜,月上中天。
阿月躺在床上,他的面板已經沒有感覺,不知道冷熱,也不知道痛癢。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感受。一束月光透過小窗照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