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了,也沒大往別處去,就只往姜奶奶宅裡走的熟。”晁夫人問說:“你婆婆的眼也還漏明兒?”回說:“漏明兒倒好了,通常看不見!頭年裡還看見日頭是紅的,今年連日頭也看不見了,行動都著人領著。虧了大的丫頭子,今年十二了,下老實知道好歹,家裡合他奶奶做伴兒。”晁夫人道:“我到也想他的,白沒個信兒。”回說:“怪得他好不想奶奶哩!可是說不盡那***好處。”晁夫人笑說:“你婆婆是老魏,你又不老,可叫你什麼?——叫你小老魏罷。”回說:“俺婆婆是老魏,我就是小魏。”
晁夫人又問:“老鄒這向還壯實麼?他也久沒到這裡。”小魏回道:“俺婆婆要不為著老鄒,那眼也還到不得這們等的,全是為他,一氣一個掙。人旁裡勸著,他又不聽。”晁夫人問說:“是怎麼為他生氣?”小魏說:“俺婆婆那昝提下的親,凡有下禮嫁娶的,他都揹著俺婆婆吃獨食。俺婆婆央他,教他續上我罷,他刺撓的不知怎麼樣,甚麼是肯!這裡頭年裡鍋市周奶奶家姑姑出嫁,下禮鋪床,周奶奶說:‘老魏雖是他眼看不見,這媒原是你兩個做的,該與他的禮合布。老鄒,你與他捎了去,務必替我捎到,我還要招對哩。’他盡情昧下,一點兒也沒給。也是我到了周奶奶家,周奶奶問我,我說:‘誰見他甚麼錢,甚麼布來?’氣的周奶奶不知怎麼樣的。周奶奶說:‘這們可惡!我著人叫了他來,數落他那臉!’叫我說:‘奶奶要叫他去,趁著我在這裡叫他;我要不在跟前,他就說送去了,再緊緊,就說昧心誓,他有點良心兒麼?’周奶奶說:‘你說的是。’叫人叫了他來,從外頭‘長三丈闊八尺的’的來了。
“我聽見進來,我說:‘周奶奶,你且問他,看他怎麼說。我且躲在一邊去。’他進來,趴倒地替周奶奶磕了頭,問說:‘奶奶著人叫我哩?’周奶奶說:‘我待問你句話:我那昝叫你捎與老魏的布和錢,你給過他了沒?’他老著臉說:‘你看奶奶!奶奶忘不了他,教我捎與他的東西,我敢昧下他的?即時送給他了。他說眼看不見,不得來謝奶奶。我還替他捎了話來,回過***話了。沒的奶奶忘了麼?’周奶奶說:‘可怎麼他又指使他媳婦兒來要?’他說:‘我已給過他了,他憑甚麼來要?’周奶奶說:‘你給他,可他媳婦兒見來沒?’他說:‘他怎麼沒見?老魏炕上坐著,他媳婦在灶火裡插豆腐。我說:周奶奶家姑姑娶了,這是周奶奶賞你的兩匹布,兩封錢,共是一千二百。他孃兒兩個喜的象甚麼是的。他媳婦兒還說:‘周奶奶可是好,誰家肯使這加長衣著布賞人來?,老魏說:“你替我謝謝你鄒嬸子。”還讓我吃了他兩碗小豆腐子來了。我又沒給他哩?真是長昧心痞,不當家豁拉的!’
“正說著,叫我猛■乞丁的走到跟前。我說:‘呃!老鄒!你害汗病,汗鱉的胡說了!你搗的是那裡鬼話?你給的是甚麼布?是青的藍的?是甚麼一千二百錢?’他打仔和我說誓:‘我要沒吃了你的豆腐,這顙子眼長碗大的疔瘡;你要沒讓我吃小豆腐,你嘴上也長碗大的疔瘡!’叫我說:‘誰這裡說你沒吃小豆腐兒麼?你可給布給錢來沒?’他說:‘你好聒拉主兒!我不送布合錢給你,你可不就讓我吃小豆腐兒?’叫我說:‘俺插著麥仁,你成三四碗家攮顙你,你送的是甚麼布合錢?昨日西門裡頭王奶奶家送的燒酒臘肉合粽子,我見你沒送布合錢去,你打脊背裡也都吃了去了。但只說你忒狠,周奶奶費了這們一片好心,你昧下一半,給俺一半兒怎麼?我把俺那瞎婆婆抬到你家,有本事問你要!’他說:‘你抬了去呀,怎麼?我給他面吃。’我說:‘甚麼面?是不見面!’周奶奶又是笑,又是惱,可也說了他幾句好的,說:‘我知道你那錢一定使了,你那布還有哩。你快拿了來,我添上錢還與老魏去,我還許你上門。你要這們沒德行,明日叔叔下禮,我也不許你來。’他才給了兩匹藍梭布,周奶奶添上一千二百錢,叫我拿了去給與俺婆婆。”
晁夫人說:“這們可惡!不是你自己見了周奶奶,這股財帛不瞎了?你都往廚屋裡吃飯去,二十四好日子,來寫文書罷。可教誰來寫哩?”小魏說他漢子真走不的,還是叫他婆婆來罷。
過了兩日,二十四日,早飯以後,小魏將著老吳婆子來了,替晁夫人磕了頭,晁夫人見他:
不黃不白的頭髮,不大不小的癭囊。戴一頂老婆鬏髻,穿一雙漢子
�翁鞋。拳頭似醋盆樣大,胳膊如醬甕般粗。渾身上數道青筋,X脯前
一雙黑奶。不是古時節蛇太君的先鋒,定是近日裡秦良玉的上將。
晁夫人叫小魏合他講工錢,講衣服。老吳婆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