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天子,但凡有點聖明之心,皆一力秉承製衡之策。
當今天子主戰望歸開封之心,無出其左右,是以要倚重主戰派的洪适、陳俊卿和蔣芾等人,但越是如此,自己這個相公位置越發穩如泰山。
只要自己不犯錯,這個位置沒人能取代。
避免主戰派恃寵而驕又或者是經此戰後功高蓋主,官家就需要自己這個相公來做惡人。
但湯思退還是願意和張杓談,也願意和接下來還會出現的人談,也有心中的顧忌:畢竟朝中主和派不止一個,比如那個王之望,雖無經略兩淮之才,但只要有人願意扶持,也有可能取自己而代之。
又或者是寵臣龍大淵、曾覿兩人,亦有可能。
經此戰後,三位皇子已成鼎立之勢。
三足鼎立和兩強對峙,都是官家樂意看到的制衡結局。
所以自己若是拒絕了趙惇和趙愭,又不能和趙愷親近,那麼註定要慢慢被朝堂孤立,如此便存在極大的未知性。
張杓聽到天子之策後,心中一涼,以為湯思退並無和鄧王殿下合作的意思,已準備告辭,免得被逐客失去顏面。
卻又聽得湯思退說道:“天子之策居正,某亦可拱樸策之。”
拱樸策居正!
一旁的錢象祖大喜過望。
樸為殿下……湯思退此言,雖然並沒有明確說明願意扶持殿下,但那個拱字用得極為神髓,意思是說適當時候,也會出手拱助一二。
張杓面容卻很平靜,起身行禮,“如此,謝相公之意。”
湯思退笑而不語。
離開相府後,張杓要避開皇城司耳目,是以未打算和錢象祖一起去鄧王府上,如此這般叮囑了幾句後,等錢象祖離開後,才帶著兩個家僕慢慢悠悠在青雲街上晃盪著回府。
陰沉著臉……
拱撲策居正?
湯思退這人果然圓滑,若真是真心臂助鄧王,就應用“抱”字而不是“拱”字,一字之差,帶來的朝堂局勢將是天差地覆。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恐怕就在這一兩日,恭王殿下的人也會去拜訪湯思退。
至於得到的答覆,絕對不會是抱朴策居正。
恐怕也會這句:拱撲策居正。
湯思退此舉,不過是在兩位北上意思並不是那麼強烈的皇子中左右逢源,畢竟大宋朝堂無人不知,慶王趙愷是一心想北上的。
如今主戰派中,已有不少視之為未來儲位人選。
就連父親在離臨安回四川綿竹老家時候,也對趙愷讚譽有加。
所以湯思退斷然不可能支援趙愷。
而在局勢不明朗之前,他也不會把寶明確的壓在任何一位皇子身上,只有等趙愭和趙惇兩人,將趙愷打擊到沒有立儲希望的時候,他才可能會明確立場。
但那時候,鬼知道他還是不是左相。
張杓冷哼了一聲。
扶龍永遠都不是一兩年的事情,如果沒有今年的大戰,在經過父親和湯思退那一番聯手的立儲鬧劇後,就可能以假為真的正式立儲。
可惜大戰之後,官家又看到了北上的希望,立儲怕是要等好幾年了。
張杓深呼吸了一口氣。
又深呼吸了一口氣。
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自語,“只怕到時候,你湯思退已被官家趕出了中樞,只怕那時候,我張某已坐上相公之位!”
“左右逢源得勢尚好,若是失勢,怕是要被兩邊棒打落水狗!”
“到了那一天,你如何將父親趕下樞密使,那麼我張杓就如何將你湯思退趕下左相!”
“這大宋相公,某亦可為之!”
遠望青雲街。
張杓笑了。
一路盡青雲,是為天之驕子。
踏相而青雲,是為宋仕之妖嬈。
和張杓預料的一般,就在他和錢象祖拜訪過相府的當日下午時分,青雲街上的相府來了位道士,一位就連當今大宋第一左相都不敢對之失禮的道士。
能和大宋第一左相平起平坐的道士不多,細數臨安城,只一位。
皇甫坦。
輪才華和名望,皇甫坦不如張杓。
但論身份和手段,皇甫坦卻不輸張杓。
世人不知,我湯思退還能不知曉,李鳳娘能嫁入恭王府,正是皇甫坦和李道在十幾年前佈下的棋局,兩人聯手打造了這樣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