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不顧雀兒阻攔,硬帶人進了屋。入門一瞧,柯穎鸞正病懨懨躺在床上,眼目半睜,面色蠟黃,早已是病入膏肓之態,屋中窗門緊閉,又悶又熱,含混著藥味兒和油膩膩的味道,直衝鼻子。
綵鳳忙用帕子掩住口鼻,大聲道:“見過奶奶,方才太太賞了兩個丫頭到房裡。我特帶她們二人來給奶奶磕頭。”說著一推碧霜和弄霏,讓上前磕頭行禮。
柯穎鸞心裡明白,但嘴上已說不出,強撐著眼目看了一眼,瞧見這兩個丫鬟生得貌美,便又將眼睛閉上,淚都流不出,只覺一股恨意衝撞頭頂,狠狠咳嗽了幾聲。
綵鳳讓碧霜和弄霏退下,故意道:“要說還是太太心疼二爺,特特挑模樣最整齊的丫頭來服侍咱們爺,興許過了孝期我就能多兩個姊妹,奶奶也多兩個臂膀。”
柯穎鸞聞言咳嗽愈發淒厲,惡狠狠瞪著綵鳳。綵鳳唬了一跳,往後不自覺退了一步,雀兒幾步上前給柯穎鸞順氣,回頭跺著腳罵道:“你還不走!真要害奶奶氣死不成!”綵鳳連忙退了出來。
柯穎鸞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雀兒又是抹胸又是捶背,灌了一大碗水方才好些。雀兒見她安寧了便回到外頭洗衣裳。柯穎鸞躺在床上,只覺渾身發冷,愈發痛恨楊景之薄情,滿腔的冤屈悽苦。原她抱著不甘願繫著半條命奄奄活到今日,此刻怒極攻心,直將最後一絲心血耗盡了。迷迷糊糊間,彷彿無常大鬼已來到床前,又有她先前害死的兩個小妾前來討命,欲掙扎,渾身卻無一分氣力,叫不出一聲,張著嘴狠命倒氣,直著脖子喘了半天,一口氣沒上來,人就蹬了腿,飄飄蕩蕩赴了黃泉。
這廂婉玉梳洗已畢,和楊晟之剛躺下安歇,卻聽院門“怦怦”拍得山響,門開了便聽報喪道:“二奶奶沒了!”婉玉立時坐了起來,楊晟之起身按住她道:“睡你的,我去瞧瞧。”說罷披上衣服便走了出去。婉玉只得又躺了下來,一夜輾轉反側,半夢半醒,並未睡踏實。
第二日清晨楊晟之方才回來,婉玉見他滿面疲倦,親手絞了熱手巾給他擦面,又給端了一碗冰糖燕窩粥。楊晟之兩三口把粥吃了個乾淨,方才有了些精神,嘆了一聲道:“二嫂死得忒慘了些,二房這麼些丫頭,只有一個叫雀兒的服侍她,看病吃藥和滋補的吃食,全花二嫂的私房錢,早就花淨了。父親厭惡二嫂,痛恨她虧空家裡的錢銀,家裡只願出五十兩操辦喪事,二哥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出二十兩……他也實在是掏不出銀子。二嫂孃家那頭也知會了,方才只打發兩個婆子來問了幾句就算打發了……二嫂的喪事,太太和大嫂都不願管,二哥說買一副棺木抬出去葬了便是,我覺著不像,到底是楊家明媒正娶來的,不能太寒酸了讓人戳脊梁骨。”
婉玉道:“你打算如何?”
楊晟之道:“該操辦的還是操辦,簡簡單單的,老太太剛沒,家裡辦白事的一干物什都不必另準備,買一副過得去的棺木壽衣,擇個日子下葬便是了。”
婉玉道:“官中的五十兩加上二哥的二十兩,七十兩操辦喪事倒也說得過去,若不夠的咱們再添些,也不在乎這點銀子。”
當下便操持起柯穎鸞的白事,不想柯家又出了事。柯琿在京城吃酒鬧事打傷了督察院右僉都御史的小兒子,被拿下大獄,柯家上下為打點柯琿之事忙亂,柯穎鸞發喪之事一概顧不上,出殯當日只柯瑞一人來了,場面冷冷清清的。幸而喪事由楊晟之操辦,應具儀禮一概不缺,辦得倒也簡單豐厚,雀兒為柯穎鸞守靈戴孝,十分盡心盡意。待喪事辦完之後,婉玉恐綵鳳為難雀兒,問雀兒有何打算,欲把她要到自己身邊。雀兒道:“小時候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柯家買了我,讓我有口熱飯吃,跟在二奶奶身邊也過了這麼些年舒坦日子,我感念二奶奶恩德,一直左右伺候。如今功德圓滿,我想回家去孝敬爹孃,只求三奶奶恩典,說兩句好話,讓主子們放我出府。”
婉玉聞此言不由肅然起敬,問了當初賣身的價碼,親自掏銀兩替她贖身,又欽佩她誠義寬厚,贈了銀子衣裳等物。雀兒領了東西,千恩萬謝的去了。
楊府幾個月功夫就連辦兩起喪事,全府上下一色素孝,雖是夏日當中也覺分外蕭殺。眾人心神不寧,議論紛紛。柳夫人只覺心驚肉跳,在府中又做法事,又做佈施,攜妍玉和綵鳳親自去寺廟打醮祈福,捐了好多香油錢,折騰了好一番方才消停了。婉玉自在家中安心養胎,楊晟之隨楊崢東奔西走,逐漸有了威望,日得倚重。楊崢欣慰,每每以三兒子為榮,人前對楊晟之多有稱讚。話傳到內宅裡,柳夫人和妍玉愈發不痛快,每每找茬生事。婉玉便以身子虛弱為由,閉門不出,又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