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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心中恍然,原來這柳姝玉竟對楊晟之那悶嘴的葫蘆存了幾分意思。想到姝玉性子孤高,楊晟之也是個疏離冷淡之人,不由暗笑,覺得這兩人相配倒是一個天聾一個地啞。
姝玉道:“我是看他有幾分才學,不是粗俗的人罷了。若他輕看了我,我又何必自己找沒臉?我可不是妍玉,自個兒巴巴的貼上去讓人家沒的看笑話!”說著又咬牙,淚滾瓜似的掉下來,道:“枉我看他穿的鞋舊了,還給他做了一雙,他竟然收都沒收,反倒教訓我私贈男子物件給他傳揚出去與我閨名兒不利。早知如此,我原就該把這雙鞋剪了、扯了、撕了,總好比讓人當了驢肝肺!”說完賭氣將手中的鞋一徑丟了出去,好巧不巧就落在婉玉腳邊,婉玉嚇了一跳,低頭看去,只見姝玉所做的正是一雙千層底的石青緙絲雲頭履,比自己做的那雙精巧細緻了數倍不止,顯是費了好多工夫。
楊蕙菊急道:“辛辛苦苦熬夜做出的東西怎能就這樣丟了?”說著便著急出去撿。
姝玉一扯楊蕙菊的衣袖道:“別去,那羞臊惱人的物件丟了也罷。”說著又掉下淚來。楊蕙菊知她極要臉面,正所謂“情深不壽,強則極辱”,今日之事雖楊晟之所作有稍微欠妥之處,但在姝玉心裡頭已經是好大的沒臉。楊蕙菊想了想又坐下來,一邊絮絮安慰,一邊暗自嘆氣。
婉玉適才見楊蕙菊要下來撿鞋,不由駭了一跳,又見她坐回去,方暗自鬆了口氣,忙悄悄的開溜出去。
正文 第八章【下】
婉玉走出一段路,抬頭一望,見抱竹館就在眼前了,不由停下腳步躊躇起來,正此時只聽身旁有人道:“姑娘是過來來找三爺的吧?”婉玉偏頭一看,見是楊晟之身邊的小廝竹風,手裡拿著幾冊書,滿面殷勤。
婉玉道:“正是,可又怕這時候過去了耽誤他念書,還是晚些再來吧。”
竹風笑道:“即便姑娘不來三爺也要過去尋的。”說著便引著婉玉往前走。婉玉無奈,只得跟著竹風進了院子,直入了楊晟之的書房。
楊晟之此時正提了筆寫字,聽見腳步聲響,抬頭一看,見婉玉挑開簾子進屋,忙站起身來讓座,又命小丫頭去沏茶,竹風將書本放在桌上,靜靜退了出去。婉玉見楊晟之嘴角竟青紫起來,似是被人打了,不由一怔,心想著此事八成與孫志浩有關,便忙笑道:“不用麻煩,我是來謝謝晟哥哥的。”
楊晟之道:“多大點子的事兒,已經辦妥了,姓孫的小子日後再不敢找來,你放心就是了。只不過你日後還是多避著他些,這檔子事也休要再提了。”
婉玉見他雲淡風輕的一筆帶過,心裡頭愈發感激,站起身恭恭敬敬斂裙一禮,道:“晟哥哥仗義相幫,婉玉感激不盡。”
楊晟之忙起身虛扶了一把道:“妹妹太客氣,愧不敢當。”
婉玉見楊晟之腳上的鞋果是舊了,暗道:“不過就是雙鞋,若他不收,我再備別的東西便是。”想到此處,便把布包遞上去道:“晟哥哥幫我這麼大忙,也沒什麼東西好感謝的,閒暇時做點活計,我手笨,針線又糙,晟哥哥萬萬不要嫌棄才好。”
楊晟急忙推辭,婉玉執意要送,楊晟之便將布包接過來開啟一看,見是一雙靛藍的虎頭盤雲鞋,雖不名貴綢緞製成,但鞋面上卻各繡了祥雲,隱有“平步青雲”之意,顯是迎合學子和做官之人的心思,針腳也極細密。
婉玉心想等楊晟之說不要自己該如何應答。卻見楊晟之一怔,將鞋上下看了幾眼,抬頭對她笑道:“妹妹有心了,我腳上這雙也確實舊了。等秋闈那天,我就穿這雙鞋去,必能討個好彩頭。”
婉玉沒想到楊晟之竟說出這番話將鞋子收了,登時就一呆,又見楊晟之正朝她望過來,忙道:“晟哥哥喜歡就好。”
楊晟之微微一笑,忽而想起什麼,站起來道:“你隨我來。”說著引著婉玉走進臥室,翠蕊正坐在床上做鞋,另有個小丫頭子在一旁繡花,翠蕊見他二人進屋忙站起來道:“原來婉姑娘來了,我竟不知道。”說著命小丫頭去重新沏茶。
婉玉四下一打量,見那臥房亦不算大,進門便能看見一張木床,床上吊秋香色幔帳,被褥俱是半新,枕邊放了兩部書,牆角有一樟木衣櫃,櫃上掛鎖。臨窗設一張長條案,只擺一套茗碗並一個美人觚,觚內插幾支紫薇花,粉嫩如若雲霞一般。
婉玉笑道:“晟哥哥這兒一張素案伴紫薇,兩部古書做角枕,一盞清茶如碧玉,是個滿室生香的讀書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