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宮娥宦官悄無聲息地走動操持。這些都是從未央宮椒房殿帶過來的舊人,雖然第一天在長樂宮當值,卻人人駕輕就熟。道理非常簡單:長樂宮太后居所和原來椒房殿,就內部而言完全一致!
這是長公主的主意,長信宮現在就一個外殼還沒變,裡面則是徹底面目全非!
劉嫖殿下的命令:
長信宮內部‘破牆’‘掏空’;
其後,按椒房殿的房間格局重新砌牆分割空間;
甚至連室內裝修和佈置,門窗的位置大小式樣都原樣照搬!
也多虧華夏建築是‘重簷立柱’結構,支撐受力的是‘柱’非‘牆’。否則,照長公主這麼東拆西砌的折騰,重簷廡殿頂的長信宮非塌了不可(*^__^*) 。
家居擺設類也是如此,不過絕不是把椒房殿舊貨挪了地方繼續用——真這麼幹屬於帝國級笑話——而是重新打了一套,木料更好式樣不變,用途更不變,特別是擺放的位置絲毫不許變。尤其特殊的是:所有家居和落地擺設,如青銅器、大型樹枝宮燈、長信宮燈等都給牢牢固定在地板上——防止無意中偏離位置,造成皇太后的不便。
這些設計的目的只有一個:讓雙目失明的皇太后不需要再花費精力適應新的生活環境,可以在搬家後馬上享受新居。這樣的心思實在是細緻到無微不至的地步,充分表現一個女兒的孝心和細心——竇太后老懷大慰,天子讚不絕口!
宮室裡空間龐大,同時站一百多侍從還顯得有些空。一角,堆放了好多大大小小的禮盒,都是昨天宮宴上貴族官員贈送的賀禮。小宦官一件件拆了唱出品名和送禮人名字官爵;轉手,一位老內官加以分類評級;最後,女官趴在案上正式登記造冊。
竇太后閒適地斜靠塌上,神情安詳。最近老太太樂事不斷:喬遷之喜,正式開始帝國最尊貴女子的幸福生活;愛子梁王眼看就要進京了,母子團聚可期;孫女阿嬌也是一天天康健——順心遂意啊:…D
館陶長公主一身簇新的大登高錦直裾,手裡竟捏把金玉為骨的摺扇輕輕搖著,偶爾還拿絲帕試試額頭——室內的溫度,明顯是…有…點…高^_^
男孩子們房間裡呆不住,早不知野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小阿嬌則正在內寢午睡。閒來無事,母女倆一邊享受收禮的樂趣,一邊東拉西扯地閒聊。
忽然,內裡傳出幼兒的嗚哇聲,馬上有宮人稟報:嬌翁主醒了,正鬧。
太后打了個‘抱出來’的手勢。片刻,眉目齊整的小宮女手抱了陳嬌急急而出。
竇太后把陳嬌接在自己懷裡。熟悉的面孔和氣味立刻讓小女娃安靜下來,在祖母懷裡蹭來蹭去,哼哼唧唧很不滿的樣子。
長公主好笑地戳戳女兒光潔的額頭:這娃娃真黏人,侍從都不要只認至親。一定是睡醒看不到親人,覺得落單委屈了——她睡覺,五六個人陪著看著,哪裡就冷清害怕到了?
老太后伸手,如有神助般代孫女半路攔截掉女兒的一指襲擊,警告:“嫖兒,指甲!”
館陶長公主悻悻收手:這方面母后往往比自己這個做阿母的都仔細,其實她的長指甲修剪很勤快齊整的。
太后按習慣摸索著把孫女從頭到腳的檢查一遍,確認有無不妥。忽然,竇太后臉色一冷,抬頭質問:“無襪?”
一旁的小宮女立刻失了血色,‘撲通’跪下,冷汗淋漓。
‘襪子’在中國,不是著裝問題,是等級立場問題。華夏族一向以‘衣冠上國’自傲,實行一套錯綜複雜、等級分明的服飾制度——華夏衣冠。這套‘華夏衣冠’制從黃帝開始綿延數千年,以《周禮》為基礎,以歷朝歷代法律為準繩,被整個社會重視。
襪子是華夏衣冠中的‘足衣’類,同樣有嚴格的等級區分:
奴婢,普通的宮人,即使寒冬也必須赤足,不許穿襪子!
有一定身份的才能穿襪子,但身份低的只許穿麻布或者葛布的襪子。
絲織品制的襪子是貴族和官員才可以穿的。
至於帶裝飾的絲襪羅襪,包括繡花、點綴等工藝,比如昨晚引起宮宴笑場的橙紅薔薇羅襪,則是高階貴族和皇族中人才有的特權。
沒身份亂穿叫‘僭越’,是重罪!有身份不穿,是‘不修’,是‘失儀’。陳嬌是幼兒,自然無過;責任只落在伺候她的人身上。小宮女正是意識到錯漏所在,才一個勁趴在地上叩頭求饒的。
一旁做記錄的女官抬頭,很同情看了她一眼:大冷天給館陶翁主穿衣服,竟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