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身子還算硬朗,娘就差些個了,人老了,少不得有些小災小病的。近日喜事連連,孃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幾人說著進了院子裡,對於打仗的事兒極默契的不提不問。
章家老爺子與老太太一聽照地就要應試了,欣喜得一把從榻上站了起來“咱家……世世代代也只養出了這麼一個出息的娃兒,可是祖先保佑啊。”兩老雙手合十,望著屋頂,老淚縱橫,彷彿照地已高中秀才般。
“爹,娘,這不是天大的喜事麼,咋哭起來了哩。”章莊清爽的嗓音響了起來,上前扶著兩老坐下,又用袖子幫兩老擦乾眼淚。
“是哩,爺爺奶奶,莫哭了。”章莊的兩個大娃兒皆湊上前抱著兩老的胳膊撒嬌哄道,最小的小白胖子則纏著照人去了。
“噯,噯。”兩老吸吸鼻子,將邊上的照天兄妹與小白胖子也拉過來,攬在懷裡,又摸摸一對孫兒女的頭,甚感欣慰。
屋裡正熱鬧間,外頭又傳來呼喚聲,原是章氏的姐姐一家也回來了。
第四十一章 第一個年頭
章家的女兒和三個姑姑都趕家子的回來了,羅氏孃家的人、老太太孃家也派了人過來,原本空著的倒座房便收拾出來,也能住得下就是了。
家裡三輩,人丁興旺,極為喜氣熱鬧,伙房裡開了大灶,這麼多張嘴,小鍋怕是煮上三鍋飯都不夠吃哩。
照人喜靜,這吵吵鬧鬧的真叫人不得安寧,好在她跟舅母的女兒珠珠表姐歇在後院,倒還算清靜。
見過了章家本家的各家長輩同輩,她頭都昏了,渾不記得哪個是哪個,全無印象,再瞧著時只覺個個都還是第一回見。此時問她話的那個和藹的中年婦人,她就不知道是哪個,大堂舅的媳婦?還是三堂舅的媳婦?以前“她”對這些親戚應該是比較熟的。怕露出餡兒,她也不喊人,禮貌地笑了笑,“平時就在家做做針線,幫我娘搭個手做些家事。”
中年婦人讚賞地誇了兩句,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娃兒,說道:“瞧你照人表妹多懂事兒,你比照人表妹還大了半歲哩。”
那女娃“哼”了一聲,頭一扭,與旁邊一個大點的女娃說話去了。
照人見狀,心下搖搖頭,一個養壞了的女孩兒。正思忖間,忽聽得那大點的女娃兒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娘,照人表妹的人品相貌當然是好的,可妹妹也是樣樣不差的。”那意思是:娘你咋盡夸人家的閨女好,卻瞧自個閨女不上道。
她似沒聽見般,翹著小尾指慢慢地剝著瓜子,眉眼都沒抬一下。
第二日,本家的十幾個年輕娃兒同上女方家催妝去了,漢子們和媳婦們在上午將除了新房的各房屋裡都貼上雙喜字,門戶處則貼上喜慶的婚聯,而後商量這喜宴的採買和人事分配事宜,一大家子男女分桌用過午飯後,都各忙各事去了。
新房設在東廂的次間,傍晚時羅氏和幾個媳婦就將新房打掃乾淨了。到子時,章家燃點炮仗驅邪鎮妖,又了燒元寶香燭,然後老爺子將新床架好,再由女方跟來送妝的親信婦人佈置床鋪,喜帳、梳妝檯及衣櫥箱籠等物事,被縟下放上了紅棗、花生等物。
新房裡的桌上一對大紅燭,門戶、窗牖、正牆上和傢什上都貼上了並聯的雙喜字,寓意新婚夫婦互敬互愛、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擺弄妥帖後,沈老爺子吩咐家裡人不得入內,並安排好珠珠明兒看守新房直至新人入內,各自才揉著眼睛去睡了。
而照人的三表哥則找了他七八歲的小弟弟一起睡在新房,意為壓床。
新婚這日早晨,章家分為幾撥人,燒煮宴席飯菜的,接收份子錢的,迎親的,章家院裡喜氣洋洋,熱鬧喧天。
酉時一刻,村裡響起了板鼓嗩吶的吹打聲,不待多時,迎親隊伍便到了章家院前,章家院前的空地上早圍滿了人,瞧熱鬧等喜糖,恭賀聲此起彼伏,人人皆笑聲連連。
女方送親的人將銅錢向空中揚撒,人人都鬨笑著爭著去搶,另有一個手執花鬥,將所盛之穀物、豆子以及金錢、果子等物往門處撒,——新娘要下轎了。
新娘轎轎是馬車裝飾成的,新娘蒙著紅蓋頭,由一位喜娘扶著下了來,又緩步入院內,風情款款。一路有人向其撒五穀雜糧、彩色紙屑、草節、麩子、栗子、棗、花生,意為驅邪避煞。
村裡人成親時,照人從未去觀看過,如今有著機會便跟一群女娃兒躲在西廂的屋裡,從窗戶裡瞧得外面熱鬧喜慶的情景,她雖沒見到想象中的跨火盆啥的,按章家人說的一切從簡,但這對鄉戶人家來說,儀式已非常隆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