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上上下下的在她臉上逡巡。她的眼睛大睜著,坦白、驚惶、天真,而又濛濛如霧的,盛載著無數無數的夢與詩,這是怎樣的一對眼睛,它怎樣的絞痛了他的心臟,牽動了他的六腑。他覺得呼吸急促,他覺得滿胸腔的血液都在翻騰洶湧,緊緊的盯著她,他衝口而出的說:
“別再躲避我,含煙,我要你!”
她吃驚的蜷縮在沙發裡,眼光裡露出了一抹近乎恐懼的光。“不,先生。”她戰慄的說。
“解釋一下,‘不,先生。’是什麼意思?”
她瑟縮得更深了,似乎想把自己隱進沙發裡面去。
“我不願,先生。”她清晰的說。
他瞪著她,沉重的呼吸扇動了他的鼻翼,他的眼睛裡燃燒著兩簇火焰,那火焰帶著那麼大的熱力逼視著她,使她不自禁的戰慄起來。“你以為我在兒戲?”他問,聲音低而有力。“我的意思是,要你嫁給我,懂嗎?我要娶你,懂嗎?”
她凝視著他,搖了搖頭。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握住了她的肩胛,那瘦弱的肩胛在他的大手掌中是不禁一握的,他微微用力,她痛楚的呻吟了一聲,蜷曲著身子,她的大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帶著股堅定的、抗拒的力量望著他。
“他是誰?”他問。“什麼?”她不解的。“我那個對手是誰?你心目中那個男人!”
她搖搖頭。“沒有。”她說。“沒有人。”
“那麼,為什麼拒絕我?我不夠好嗎?不夠你的理想?配不上你?”他咄咄逼人的。
“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她輕聲說,淚湧進了她的眼眶。“你是什麼意思?”
“饒了我,”她說,轉過頭去。“我又渺小,又卑微,你會遇到適合你的女孩。”
“我已經遇到了,”他急促的說:“除了你,我不要別人,你不渺小,你不卑微,你是我遇到的女性裡最高貴最純潔的。說,你願嫁我!”
“不,先生。”她俯下頭,淚流下了面頰。“別逼我,先生。”
他的手捏緊了她的肩膀,捏得她發痛。
“你不喜歡我?你不愛我?對嗎?”他問。
“不,先生。”
“你除了‘不,先生。’還會說別的嗎?”
“哦,饒我吧!”她仰視他,帶淚的眸子帶著無盡的哀懇和祈求,那小小的臉龐蒼白而憔悴,她脆弱得像是一根小草,禁不起一點兒風雨的摧折。但那個性裡又有那樣一股強刃的力量,柏霈文知道,即使把她捏碎,即使把她磨成了粉,燒成了灰,也拿她無可奈何的。他放鬆了手,站直了身子,憤憤的望著她說:“我還沒有卑鄙到用暴力來攫獲愛情的地步,但是我不會饒你,我給你幾天的時間去考慮我的提議,我建議你,認真的考慮一下。”她不語,只是默默的望著他。
他轉身走開,站到窗子前面,他燃上了一支菸。他平常是很少抽菸的,只有在心情不佳或極度忙碌的時候,才偶爾抽上一兩支。噴出了一口煙霧,他看著那煙霧的擴散,覺得滿心的鬱悶,比那煙霧更濃更厚。但是,他心底的每根纖維,血管裡的每滴血液,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比往日更強烈的在吶喊著:“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三天很快的過去,含煙卻迅速的憔悴了。她每日來上班的時候,變得十分的沉默,她幾乎不開口說話,卻總是用一對水濛濛的眼睛,悄悄的注視著他。柏霈文也不再提幾天前的事,他想給她充分的、思考的時間,讓她能夠好好的想清楚這件事。他很知道,如果他操之過急,說不定反而會把事情弄糟,含煙並不像她外表那樣柔弱,在內心,她是倔強而固執的。可是,三天過去了,含煙仍然繼續沉默著,這使柏霈文按捺不住了,每日面對著含煙那蒼白的臉,那霧濛濛的眼睛,那柔弱的神情,他就覺得那股迫切的要得到她的慾望一天比一天強。現在,這慾望已變成一種燒灼般的痛苦,每日燃燒著他,折磨著他。因此,他也和含煙一樣的憔悴而消瘦了,而且,變得暴躁而易怒。這天下班的時候,含煙正急急的想離開工廠,擺脫開柏霈文那始終追蹤著她的視線。柏霈文卻在工廠門口攔住了她。
“我送你回去!”他簡單的說。
“哦,不,柏先生……”
“上車!”他命令的。含煙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固執而鷙猛,是讓人不敢抗拒的。她順從的上了車,沉默的坐在那兒,無助的在褶裙中絞扭著雙手。他發動了車子,一路上,他都一語不發,含煙也不說話,車子向含煙所住的地方馳去。車內,空氣是僵持而凝